从此两人互不待见。
路小辉喝凉水塞牙,恭一在现场冷哼;路小辉扣篮时摔跤,恭一校篮球刚拿冠军,春风得意;路小辉被教务处主任叫到办公室教训,恭一也正靠墙罚站。
反正哪不顺,哪有恭一!
路小辉倔性居然也真上来了,一件事都没告诉宗骋野。
但宗骋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朋友的事还真是上心。原来他脑子里没恭一这号人,现在看恭一自然也不顺眼了。
他心情不好,遇见挑事就来者不拒。
路小辉好像看见两人对视时,空气里窜火星滋溜的火光,天雷勾地火,实在太过激情火热。
可能强者都是颅内交流,两人一言不发就开始友好切磋。
你把你的手轻巧地放在我脖子上帮忙揉捏酸涩的肌肉,我把我的大臂温柔地压在你的小腕上纯作大小的比较,场面情意绵绵、柔情万分。
好巧不巧,交流刚开始,路小辉甚至还没来得及劝架,教导主任笑眯眯地出现了。
满中学风开放,教风开明,可禁的最严的就是打架,一被发现就是检讨开条叫家长一条龙服务。
宗骋野反应得比较快,他把手飞速从恭一后脑勺移下来,勾过恭一被扯散的领子口,哥俩好地说了一句“我给他整理领子呢。”
恭一翻了个白眼,把宗骋野推开,骂了一句“神经病”。
宗骋野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教导主任见事态确实没有转机后,笑眯眯地对两人招手,颇为民主地问道:“叫个家长,放学后见?”
*
罗璧发消息说要请宗骋野吃饭,宗骋野思来想去,支吾地告诉他自己要晚一点放学,一个人磨磨蹭蹭地去了办公室。
本以为已经满座,谁知道办公室泾渭分明,只有教导主任和恭一两人面对面。
教导主任见到宗骋野也是一个人来,很兴味地“嘿”了一声,问道:“我没有让你们叫家长吗?”
宗骋野想好了措辞,他能屈能伸,道:“他们没空。”
恭一冷声道:“我没爸妈。”
教导主任一惊,多看了恭一一眼,后竟然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苦口婆心地教育两个小孩不要再打架后大手一挥,下了开条的通知。
一张条等于二十个小时义工时长,在社区里做好义工盖章认证,附带一张言辞恳切的检讨书后就能消条了。
等教导主任长篇大论讲完,天已经快要暗下来。
宗骋野突然想起罗璧还给他发了短信,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两人的约定时间,于是手忙脚乱地往地铁站赶。
谁知道一出校门,那辆熟悉的车已经停在路边。
宗骋野心里一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罗璧正闭目养神,等宗骋野系好安全带后,朝他微微笑道:“想要吃什么?”
宗骋野想到罗璧平常实在是养生得很,辛辣垃圾食品一律是不吃的,家里冰箱也只备牛奶和矿泉水,于是说:“粤菜吧。粤菜可以吗?”
罗璧启动了车子,眉眼温柔,很放松地提醒道:“小野,不用这么客气。”
宗骋野的脸立马红了。
说来奇怪,他本来是很害怕坐车的,像梁叔那样开车极稳的司机,宗骋野也会难受,可一坐到罗璧车上,那些因为应激反应而产生的症状全都消失了。
尽管还会有一些不舒适,但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罗璧车上有薄荷叶的清香,凝着淡淡提神的香气,宗骋野被罚写检讨的郁闷一扫而光。
这个时候是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罗璧熟练地将车撇向通往目的地的小道上。
这一周以来,两人相处得当,关系同宗骋野后背上的淤青一样好得特别快。宗骋野遇到问题总是会想要先询问罗璧,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
而罗璧总能给出恰当的解答,但他总有意无意地同宗骋野保持一点距离,宗骋野感受到后会有一些挫败感。
通常两人一起吃早餐,午餐宗骋野和路小辉一起在学校解决,晚上罗璧回家的时间很不确定,所以也是分开吃。
然而今天,罗璧却主动说要请宗骋野吃饭。
宗骋野盯着罗璧冷峻的侧脸,不着痕迹地喜悦道,“今天为什么出去吃饭?”
罗璧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提问感到惊讶。但对上宗骋野疑惑而真诚的眼神后,只笑不答。
餐厅出了市中心后,很快就到了。
饶是宗骋野这样经常探店的人也不曾来过。路虽然不远,地址却偏僻。骑楼样式,木牌的匾额上挂着“草草”二字,风蚀日晒,显然已经有了些年岁。
店里人果然不多,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迎上来,将那副圆片墨镜一摘,粗犷地招呼道:“罗教授!怎么要来也不先说一声?”
罗璧笑了笑,“带小孩来吃饭,不用招呼。二楼还有没有位置?”
“你的位置当然还留着呢!”墨镜很亲热地拍了拍宗骋野的肩膀,将他顺带进臂弯里往上走。他显然误会了什么,“还没有见你带人来过,小孩?”
宗骋野表情实在是冷淡,他不大喜欢同旁人接触,墨镜身上的厨房味让他有些抗拒。
罗璧问:“有茶水吗?”
“有啊!还是龙井?”墨镜撒开宗骋野,利落地摆开茶具沏茶。
宗骋野从禁锢中解脱,悄没声息地往罗璧身边靠了一些。
宗骋野按着菜单点了一些想要吃的菜品,罗璧又加了一些菜后,墨镜就先一步回到厨房去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菜品精致,盛在竹蒸笼中,香味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罗璧常是七分饱就放下筷子,静静饮茶,宗骋野饿得很,默不作声地将菜吃了个干净。
座位靠窗,屏风一边镂空,管中窥豹般可见屋外景色。
两人就要吃完时,灯突然熄灭了。
门从外打开,零碎的脚步,伴着男人粗犷而几度跑调的嗓音,生日歌涌入房内。
宗骋野一惊。回头时彭云已经捧着蛋糕走近,罗璧的脸在烛光摇曳下温柔无比,含笑看着宗骋野。
他说:“生日快乐。”
宗骋野稀里糊涂地吹了蜡烛,灯大亮,彭云兴奋地切蛋糕,“罗璧早就和我说啦,让我下午去取个蛋糕!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表弟!”
他将大块的蛋糕放到宗骋野面前,揉搓他的脑袋,“成年了就不是小孩子了!许了什么愿望?”
从惊讶中抽身,宗骋野被彭云和罗璧两人盯着,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拿小叉子戳着蛋糕上的皇冠蛋糕,说:“没有许……”
“怎么能没有许呢?”彭云又要搓宗骋野的脑袋,“是不是不想说?”
“彭云——”罗璧打断了他,从餐桌上拿起刀慢条斯理地切了平整的一块,“吃蛋糕。”
“动物奶油,好吃吗?”彭云咬了一大口,吃得毫无形象,问宗骋野,“我本来是要买冰淇淋的,但是这个老古董说不健康。”
“这个更好。”宗骋野听不得别人说罗璧,下意识就反驳,我更喜欢吃这个。
“欸——”彭云被逗笑了,转头和罗璧说,“你们家小孩怪护着你的啊?”
罗璧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大约也是很高兴。
彭云还在絮絮叨叨,说成年以后有多好。他说:“我和罗璧在成年前一起创业,住在地下室里。那个时候压根没人愿意听我们介绍项目,就算穿着衬衫领结去介绍,别人也觉得我们是小孩。”彭云凑到宗骋野耳边悄声说,“但是我们有秘诀,你知道是什么吗?”
宗骋野很懵懂地看了一眼罗璧,摇摇头。
“彭云。”罗璧很淡地叫了一声。
“讲讲嘛,就讲讲嘛,你看人小孩子好奇。”彭云指着宗骋野。
“我不好奇。”宗骋野坚定地摇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拆台。”彭云大惊。
“我十八岁了。”宗骋野友好提醒,“我不是小孩了。”
彭云大笑起来,脸因为室内温暖的环境染上红色,“不是小孩那就更能说了!”
“会所你知道吧?就是有漂亮富婆的地方。”彭云用眼神暗示地瞄罗璧,“他那时候可是青年才俊,那个词叫什么?”
宗骋野脑海中跳出“可靠”一词。
“——禁欲!大家可就最喜欢这样的。”彭云说,“让他穿上衬衫去介绍,富婆哪里走得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