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中隐约还握着一阵温柔,我细细的抚了上去,是一层厚茧。不对,肯定是梦,我用力一捏手心却不想传来一阵低呼。
“薛扬灵,你怎么一醒来就掐人。”那人嘀咕半天。我顿一睁眼,贺齐朗正睁大了眼睛在面前瞧我。
我和他离的极近,我脸一红,咳嗽几声。“贺齐朗,你来也不传一声,我还以为是梦呢。”。
我冲他一吐舌,他凑近便要来捏我的鼻子,“你还说,进来的时候见你做梦,叫都叫不醒。也不知是谁,一直攥着我的手,让我别走。”。
我低头瞧了瞧两只掌心相对,吃了一惊,忙松开去。“炤炤阿姊,拉了我二哥的手,是要——负责的。”浮杉从旁探出头来,微眨眨眼。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贺齐朗一笑,露出那口白牙。我见浮杉小不正经,冲她道,“那我也拉过你的手,是不是还要对你一并负了责?”。
浮杉一跺脚,瞧着贺齐朗,“不是不是!那不一样!为了阿姊二哥胳...”。
她眉目一紧,话就要出口却被贺齐朗打断,“浮杉!”。
我不解,“你怎么了?瞒着我甚么?”。他顿了一会儿,没想到也不正经起来,“为了阿姊,二哥哥做了那么多,阿炤,你都不感动么?“。
我抿唇一笑,“这有甚么不敢动的?你看,我可以这样动,还可以这样。”。我伸出手来朝他比划,“贺齐朗,这段时日我练了不少招式,找时间可得好好和你切磋一番。”。
他瞧着我的手,过了会儿轻吐出一个“好”来。
“大哥呢?我想去看大哥,这会儿他在府上么?”我拿着骨哨把玩了一阵,才想起来从前日里便没见过大哥了。
眉心跳动,梦境又清晰起来。韶灼正端着那碗甘汁进来,还有一颗黑乎乎却甜的丸子。
我蹙着眉头,“又要吃这丸子啊...”。我拉了拉贺齐朗,“你知道么,这比小时候你给我吃的石蜜还要甜,腻人的紧。”。
贺齐朗瞅着那颗丸药,久久未开口。“等我会儿。”他跑了出去。
韶灼端着那碗汤汁,“小姐也要忍着些,你身子还未好全,等养好了就再也不见它了。”。她半哄着,我还是混着甘汁服下了。
贺齐朗抱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回香坊独有的味儿。“这是酸口的果饯,缓缓你口中的甘味。这些是你爱吃的那几样,我一并买了,不过,得等身子爽利了再吃。”。
我连连点头,他果真懂我。
“小姐,你得准备好,待这些药服尽,就要进宫去了。”我正一口未吞下,猛地便呛在嗓子眼。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和贺齐朗双双开口,“进宫?”。
“这药...是圣上托了太医院制的,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小姐服尽,理应进宫谢恩的。”。韶灼拍着我的背,向我慢慢道来。
如此一说我倒是明了,不过还是有些不大舒服,尤其是想到宫中发生的一切。
不过这段时日母亲倒是常被唤进宫中,皇后娘娘闲下来便邀她去推牌九。我原以为央亭公主的事会让宫中安定一段日子,但却好像丝毫没有影响。也许,是在一些看不见的地方,隐隐的气氛涌动着。
作者有话要说:再进宫前,点击收获成长~
☆、境迁
“母亲,怎么久不见大哥?他...出远门了么?”我扭头瞧着母亲,心下有些颤却迟迟未把那句话问出口。
母亲陪我缓步子走着,偶有些雨点子飘洒下来,打得伞面噼啪。
她垂目答,“你都知晓了”,再简单不过的肯定。
“为甚么一定要是大哥?”
“因为,他是薛家人。”母亲望着我的眼睛。
“可是大哥不喜欢打仗,我想要他平安。”我心里好憋闷。
“炤儿,没有哪个人喜欢战争,但是总得有人属于战场。这句话,是你大哥临走前托我告诉你的。”。
大哥真的走了,可笑的是,我在梦里才见到临行前他的最后一面。他还没有与我赏夕阳,没有与我策马长街,甚至未与我好好的告别。
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儿要做甚么。
母亲猛一拽我,我才惊醒过来,原来自己早已站在了那九五之尊的面前。行礼谢恩,一切行云流水般,我像个木偶人,早已被设定好要做哪些动作。
“炤炤的身子可大好了?”那人眯起眼睛,虚礼一扶。
“圣上的丸药功效奇佳,炤儿的身子已大好,臣妇与小女特来谢恩。”母亲跪下,语气平稳道。
“薛夫人怎如此多礼?今日宫中新进了些花草,正巧本宫还愁无人同赏。”从屏风后走出一个素衫人儿,只听声音便已晓得是谁。
“皇后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他派人取来褂子,“原是来借人了,不知薛夫人可愿走一趟?”。
我瞅了瞅母亲,她眉目间似有些担忧,却也只得应下。
书房静寂,我捏了捏衣角,有些冷汗顺着掌心下来。他们支走母亲,定是有话要同我说。
“你大哥的事,想必你已听说。”我点头,“薛炤已听闻。”。
他沉吟片刻,“边关暂由林副将驻守,可仍缺一枚主心骨,朕让薛将军远去边关。薛炤,这样一来,薛府又无人了。”。
我一捏手心,坚定道,“薛府还有我,亦有母亲。”。
他表情玩味,“你乃薛家幺女,被保护的极好,纵使朕想让你扛起薛家怕也有心无力。”。
“你那父亲与大哥可是把你宝贝的紧,朕有意要栽培一个小将军出来,他们不肯,便只好这般喽。”他冲我眨眨眼,我瞧着却是那般冰冷。
我不知该怎样答话才不会戳中这个喜怒无常的尊者,他的言行变换令我无措。
我抿了抿唇,“父亲和大哥...定能代表薛家忠心护佑启朝。”。他蹲下身子与我平视,冷不丁开了口,“你的那位魏讲师,他也曾是朕身边最好的一把刀。”。
“纵使他原为不良人,可朕看一个人,从不瞧出身。”他一顿,“至于为甚么说‘曾’,因为朕用一个人,事成便罢。若是未能尽心尽力,或者生出甚么其他心思来,这可就说不准会发生甚么事了。”。
我一讶,立马抬起眸子瞧他,他但笑不语。
是了,魏慎讲师本就是陛下派来将军府的,又怎会没有些瓜葛呢?是我自己没想到那一层去。
尽心尽力,生出其他心思,这些从来不是自己就可以判定的。换句我最不愿去想的话说,他若说你没有尽心尽力,所有的功夫也终究会付之一炬。
怕吗?怎么会不怕。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明明冷冰冰却又眉眼带笑,捉摸不定更让人骇怕。
“薛炤斗胆一言,传闻吐谷浑兵力强盛,若是大哥并未如陛下的愿,还望陛下宽恕一二,从轻责罚。”。等我说完这些便忍不住自嘲,你又有甚么本事,敢和天子求情。
果然他也道,“你如何料定他不会如我的愿?又如何晓得我会不会责罚?薛炤啊,你是对自己的大哥太无信心,还是暗自揣测圣意?”。
又是这般的语气,又是这样...将事情的矛头转向我。
“薛炤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是陛下能掌控时局、决策千里,瞬息之间便能断非常之事。薛炤自是想陛下如意启朝民安,作为薛家的人,也想让薛家平安,父兄平安。”
“在朕开口之前,你就先一步料到朕要讲甚么。朕走一步,你走三步,当真是朕小瞧了你。”他于交椅上坐下,顿了片刻,“不过,现在你还没有和朕谈条件的资格。”。
他一掀房帘,一袭绯衣正跪在御书房外的角落里,身影伴着放下的那帘青灰匿去。我不忍去看,是她,清河公主。
“那孩子,性子隐忍,却又倔极了。和她的母妃一样。”他语气幽幽,像是在喃喃自语。
不知怎得,我感觉这个时候是我与这位万人之上离得最近的时刻。他像一位父亲,我可以做他孩子身旁的那个伙伴,听着这位父亲的絮叨。
可是,父亲的影子飘忽,逐渐被启朝的国君取代。
他问我,收了将军府的府兵,可会怪他?这实在不像一国之君会提出的问题,我摇摇头,说我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