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甲(4)

作者:胡兮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马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只是……怕是老马了吧?”百里元左右端详片刻,犹疑看向百里弥音,不解她为何挑选了两匹老马。回苍塞山迢路远,乘骑老马何日方可到家。“不若选两匹能任重致远的青壮良驹。”

“老马识途。”百里弥音撂下话,随手将行囊甩给百里元,率先上了马,随后将户绾拉上马背,拢入怀中。

见百里弥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百里元微不可闻轻吁了声,只得安放好包袱跟着跨上马,心思却落到户绾身上,没会意百里弥音的话,亦不在意□□的老马了。他尚不知这一路户绾将跟随在侧,原本依稀充斥着后会无期的怅然心情,当下便舒展了。虽与户绾不过初识,却颇具好感。

坐在马背上,户绾探身抚了抚马鬃,暗自捋着清思。虽说老马识途,却也只识走过的路,百里弥音如此善骑怎会不晓。它们皮色光泽,鬃毛顺逸,看得出一直以来被精心饲养着,平日却不曾见她骑过这两匹老马。不骑而精养,乃是珍视。户绾想,它们许是百里弥音和百里南十几年前自苍塞乘骑而来,当时青骏可日行千里,如今老迈仍依稀蹄威神勇。

“歃月凼的祭司未免太寒碜啊,就只有两匹老马?”见她们共乘一骑,百里元不禁揶揄起百里弥音。

百里弥音不予置理,稍稍扯动缰绳,老马便顺从小跑起来。哒哒的马蹄声逐渐密集,把户绾对盘草堂寥若晨星的留念踩得纷乱。虽明知苍塞危机深重,枉是心上人故里又谈何向往,便这般古井无波踏上千山漫道。

“苍塞穷荒绝徼,关崎路遥,纵使马不停蹄亦得几个昼夜,户绾姑娘弱质纤纤可否消受得了长途跋涉?”百里元与百里弥音并驾齐驱,侧头关怀道。

“百里公子莫不是怕我耽搁脚程?”

“哪里哪里,我纯粹担心你鞍马劳顿罢。”百里元腼腆道。

“多谢公子关心,我非娇贵之躯。”

第四章

“此地风和日丽气候宜人,微风环伺如沐甘霖,到了苍塞便是另一番光景,常年天寒地冻且荒芜凋敝,眼下又……”百里元甫一想起苍塞,不免满目萧然。

曾听李堂道长说起苍塞穷山恶水,如今又四面楚歌,户绾理解百里元的心情,当即黯然不语。她不用回头亦知百里弥音定然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敛起内心涌动的沉重与焦灼,不会在她面前流露半分愁绪。百里弥音愈是举重若轻,户绾愈是心疼如斯,只恨自己无力分担。

“你可有多备寒衣?”方才还慨叹伤怀的百里元转眼又谈笑自若起来。“在我们苍塞,白昼尚可着棉缎风氅,入夜严寒就要裘革加身了。”

百里弥音敛了敛眸,藏住眼底即将喷薄而出的不悦,不待户绾开口,毅然夹紧马腹轻叱一声,良驹便如疾风肆掠,惊起黄土飞沙扬了百里元一身鲜衣。她自傲睨,独对户绾殷殷垂念,见交浅的百里元对户绾关怀备至,安能不生薄怒。

百里元猝不及防呛了一鼻尘埃,又被迷了眼,一面咳得难以自抑,一面浊泪迸冒。待息平视明时,百里弥音已绝尘无踪。他拧眉摇摇头,尚对百里弥音古怪的性子琢磨不透,只当她归心似箭了。细致拍了拍裳衣,纵是赶路亦不能失了俊朗公子的仪态。

“如此驰骋,这匹来自苍塞的马儿怕是要跑死在路上,岂不负了你带它们还乡的初衷?”户绾轻柔的声音盈散在风里,眉眼顾盼生辉,回首望着冷若清秋的百里弥音,知她又心生醋意,户绾心里暗喜。

“你怎知它们来自苍塞?”

“你虽乖僻不羁,然而处事却明智冷静,挑老马自有择善的道理。你道是老马识途,又适巧两匹,我便想当然是你与百里宗主自苍塞来时的坐骑了。”

“绾儿玲珑心思,我不言,你亦明彻。”

“正是你不言才害我什么事都得暗自揣摩。”

“我不言,亦不瞒,你不明,大可问,何必暗自揣摩。”百里弥音慢条斯理道。

“你又有理了。”户绾郁结。

两匹马跃蹄急奔,一路穿林海渡沟壑,负重前行亦如履平地,行至晌午仍不现倦怠。风在耳边呼啸,衣袂翻飞猎猎作响,道旁繁花美不胜收却只够匆匆一瞥。

途经一个竹茅支起的茶肆,百里元隐约嗅到清冽的茶香,顿觉口渴难耐。再往前去是曲折蜿蜒的盘山古道,不着村落,尽管行囊里备了水和干粮,总不胜一盏温茶。他横马挡道截停了百里弥音,提议道:“荒郊野外寻不着地方歇脚,我看前面有个茶寮,不若下马小憩?”

恐户绾不适长久颠簸,百里弥音不假思索点了头。户绾侧目望去,只见茶肆简陋,草篷下独置一桌,冷清无客。店家此时正站在道旁翘首以待,望眼欲穿的殷切令过路人不忍不光顾。

见仨人下马,店家爽利迎过来招呼生意:“几位客官一路奔波,先进来喝些茶水再赶路吧,过了我这破陋的茶寮,前面可就没地儿休整了。”

“店家有甚好茶尽可给我们上。”百里元三步并作两步进了茶寮,环顾一圈,当真破陋,连炉子上腾腾冒着热气的陶壶亦裂纹斑斑。

“哟……对不住客官了,我这只有粗茶。”店家为难道:“往来此路大多是转周边赶市集的小商贩,均是些吃不起细粮的粗人,备着好茶也无人问津。”

“也罢也罢,粗茶便粗茶吧。”百里元闻香而来,料想粗茶亦差不到哪去,便也不讲究了。

“得嘞。”

趁店家张罗茶水的当口,仨人陆续落座,一时无话。

百里弥音看着眼前葱茏的山峦,犹记十几年前走了捷径,仅耗费一个时辰的工夫穿越群山,此时隐约可见斗折蛇行的古道如绸带般迂绕在青山间,却不见捷径豁口,不禁怀疑自己模糊了久远的记忆。

顺着百里弥音的眼光望去,入目青翠甚是怡人,户绾脸上的疲倦之色瞬间消退了些。但看百里弥音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她在想什么,遂问:“看甚如此入神?”

“幼年时不曾走过如此逶迤的山路。”百里弥音漫不经心道。

“许是你记不得了,来时我已打听过,南北往来的路便只有这一条盘山古道。”百里元想当然道。

一路纵马都是百里弥音在前引路,可见她对地形仍记忆尤深,户绾倒不置疑百里弥音的记性。百里元称此路为盘山古道,既是古,便断非新修,而百里弥音却称不曾走过,想必山里另有它路了。

适巧店家过来上茶,户绾随口问了句:“敢问店家,要翻群山除了这条古道,可还有别的近路?”

“有倒是有,但我奉劝几位客官莫抄近路,不是我危言耸听,那条路阴邪得很,没人敢走,如今估计荆棘载途寸步难行了。”

“哦?怎么个阴邪法?”百里元好整以暇问。有百里弥音这位卓然出群的祭司同行,他倒想先听听店家的说法再向百里弥音讨教。

“传说这条近路是阳寿已尽的人去鬼门关的必经之处,本地人宁愿绕远路也不敢走,倒是有些不知情的外地人不信邪,也不听劝,偏要往近路去。虽然性命无虞,但打那出来的十有八九神思恍惚,口口声声称自己看见了妖魔鬼怪。”店家言辞恳切,不似信口胡诌。他挨个给仨人斟上茶,接着道:“我经营茶寮这些年,但凡见了面生的过客都会苦口婆心劝阻,信不信是一回事,然而出门在外的人最忌讳沾染邪僻,大多也不敢贪图脚程抄近路。走的人少了,久而久之,小路就荒稀了。”

“如此说来,这山里头确有玄妙。”百里元目光炯炯看着百里弥音,迫切等她抒发看法。

剜了眼百里元,百里弥音气定神闲端起茶碗,置若罔闻。

“多谢提醒,店家善人善举,定有厚报。”户绾清亮的眉眼依稀含笑,一番称赞让店家颇难为情,笑得憨厚可亲。少顷,户绾话音一转,思忖道:“不瞒你说,我等乃采药人,行此但看丛林苍翠,便想游山挖采些草药回去。店家不妨告知近道入口,以免我等采药时误闯了。”

店家对户绾的话深信不疑,当即告知仨人穿山捷径入口的具体位置,却引得百里元侧头,难辨户绾意在打听捷径还是当真要采药。

“如何?”户绾待店家走开方回头望着百里弥音,眸底写满欢愉,打探到了捷径的入口,正巴巴期待着百里弥音称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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