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甲(14)

作者:胡兮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入夜的苍塞刺骨冰寒,呼啸的风急灌口鼻,仿佛凌迟的刀刃。百里弥音只觉脸上的皮肉俨如皲裂般泛疼,鼻腔亦燥得呼吸难耐。

踩着族人四分五裂的尸肉缓行,环顾着殓谷的地势,百里弥音实在看不出殓谷有何可藏匿天蚕甲的地方。蝠雁似乎不愿踏着尸体在谷底蹲伏,扑棱着羽翼低空盘旋起来,硕大的翅膀带起森冷的阴风,引得百里弥音颇心烦,仰头不耐瞥了眼蝠雁。这一瞥竟发现冰壁上依稀有幽蓝的微光显现,在月色下如青烟萦绕,异常诡异。百里弥音紧盯着那一小方寸冰壁沉思良久,想起日间下殓谷时并不曾发现异象,许是这抹微光在敞亮的白昼里不甚显眼。幽光位于殓谷半壁的位置,冰壁陡直深僻,站在冢祀台上自是瞧不见的,唯有殓谷下方可得见,然此前下了殓谷的均是死人。

百里弥音身形一跃,转眼稳稳落在蝠雁身上,驭起它直奔半壁一探究竟。

蝠雁在冰壁上无处落脚,即便仗着一双如勾的利爪亦挂不住它庞大的身躯。百里弥音不得近距离察看,只能驾驭蝠雁来回折返在半壁间,然蝠雁翼展丈长,终究只能隔远观望,任她如何聚精会神亦看不真切幽光乍现的奥秘。甫一刻,眉梢已结霜,四肢亦逐渐麻木,百里弥音只觉紧绷的脸颊隐隐有些吃痛,竟是被凛冽寒风刮开了口子,依稀往外渗出血丝。如此折腾一番毫无所获,反倒冻伤了脸,百里弥音颇为气馁,未多逗留,败兴而归。

因伤痛辗转难眠的百里元掌起冢祀台的烛火,拖着一条伤臂收拾满地狼藉。望着一地凌乱的羽箭,想到作痛的创口,不禁又气闷起来,随即抬脚踢飞箭囊以宣泄情绪,殊不知刚从殓谷上来的百里弥音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的香案旁,漠然看着他。

概是感受到一股冷冽的气息,百里元猛然回头,一看来人,当即吓了一跳,还以为见鬼了。局促的当口看清真容,但见百里弥音干裂出血的脸颊,转而讶异道:“你的脸......”

百里弥音不予理会,敛了敛眸,视百里元如无物。殓谷下确有端倪,她却一筹莫展,全然不知当如何攀附光滑的冰壁。莫说半壁拔高非她的轻功可及,即便使了轻功,临近亦无地撑足,安能细窥迹象。如入定般笔直立于香案旁,绞着脑筋苦想冥思。不愿回榻,生怕户绾见到自己风裂的脸庞而担心,宁愿呆在冢祀台静等肌体修复。如此微小的伤口,想必不出半个时辰便将完全自愈,了无痕迹。

大抵习惯了被百里弥音无视,百里元也不再自讨没趣,见她不搭腔,他也兀自离开了。和百里弥音单独待在一片屋檐下,空气都像要凝滞了般,令百里元浑身不自在,简直比溺水还难受。

户绾久等不见百里弥音,亦不知她做甚去了,但见卞桑兰的呼吸趋近平稳,不免想出去寻她。起身给卞桑兰掖了掖棉被,却无意看见其耳后纹的黑色图腾,细瞧下颇觉眼熟。图腾为圆形,当中盘曲着一条龙蛇难辨之物,似蛇而有鳞,似龙而无角。户绾仗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即认出此图腾与蟠螭琉纹印极为相似。

百里弥音的蟠螭琉纹印自失而复得后便一直随身携带,如今与青云观的李堂道长各持一方。虽两方蟠螭琉纹印是两尾太极鱼形状,然而拼在一起恰如卞桑兰耳后的图腾。

此前仅是猜测遗失的天蚕甲与守墓先祖有关,眼下又发现卞桑兰的图腾,户绾更加笃定此事与守墓先祖脱不了干系。

户绾不禁坐回石榻,暗自琢磨开来。图腾与蟠螭琉纹印惊人的相似,断非巧合,而早在天蚕甲被盗前,蟠螭琉纹印便已存在,借以信物之托流传了十代祭司,已是数百年之久。他将九阶雷池上的古墓线索分藏在两方蟠螭琉纹印里并不难理解,避免后辈轻易参透其中秘密而监守自盗。然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以天蚕庄的图腾为形制,究竟有何用意?

若仅作为一种与天蚕庄息息相关的线索,天蚕甲被盗不过十几年前的事情,守墓先祖不可能为此便早几百年琢刻好蟠螭琉纹印。流年相去甚远,中间变数难卜,任守墓先祖的智慧再高深莫测亦很难盘算这么一局棋,甚不合理。

沉思中,户绾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百里弥音在布农族宗祠内做法引渡亡灵时那一条活灵活现的蟠螭......天蚕庄与守墓先祖究竟有何牵连,为何都钟爱蟠螭,且是形制相同的蟠螭。

“嗯......”卞桑兰的□□唤回户绾的思绪。

见卞桑兰缓缓睁开眼,面色较之前好了些,户绾微微宽了心,关切道:“卞庄主气色缓和了些,可还有感到不适?”

卞桑兰嘶哑道:“口渴。”

“你且等我一会,我这便去给你取水。”

“嗯。”

第十四章

出了洞穴,户绾方才想起自打入了绛霄峰,自己亦滴水未进,此刻倒也口干了,却不知上哪取水去。正茫然时,百里弥音适巧远远迎面而来,户绾心下一喜,迈步奔了过去。

“绾儿作甚着急?”百里弥音问。

“卞庄主醒了,道是口渴,我正愁上哪取水呢,你就回来了,方才做甚去了?”

“下了趟殓谷,寻了处异象。”

“哦?是何异象?”户绾一听百里弥音有所发现,当下便忘了取水之事。

“殓谷半壁幽光乍显,昼时不察,夜里倒清晰,奈何冰壁难攀,不得近前细究。”百里弥音言简意赅,闭口不提自己在殓谷下遭受的境遇。

“虽未明异象缘由,至少算有迹可寻了。”户绾言及此,蓦然想起卞桑兰耳后的图腾,遂道:“阿音,我无意中看到卞庄主耳后有个蟠螭图腾,与你身上的蟠螭琉纹印恐无二般,依你说,这可会是巧合?”

百里弥音闻言满眼疑色,无从作答,紧接着大步流星往洞穴走去。

“阿音......”户绾怔怔看着百里弥音的背影,暗道不妙,赶紧又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躺在石榻上眨巴着双眼的卞桑兰正百无聊赖等着户绾端水回来,却等来了气势汹汹的百里弥音。

甫一见百里弥音还有些局促,但瞧她径直冲着自己走来,卞桑兰还以为她要过河拆桥取自己性命,一时乱了方寸,忙不迭坐起身来,惊慌道:“百里弥音,你这是要做甚?想趁人之危意图不轨吗?”

百里弥音充耳不闻,单膝跪在榻上,伸手便捏住卞桑兰的下颔,蛮横地将她的脸侧向一旁,凑近她耳边端详了一番。

猝不及防被百里弥音冰凉的手指覆上,卞桑兰也忘了挣脱,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在耳际萦回,竟不自觉红了脸颊。

“你身上怎会有蟠螭图腾?”百里弥音松手退开,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睨着卞桑兰。诚如户绾所言,此图腾与蟠螭琉纹印别无二致。

“有何稀奇,蟠螭乃是巫族的信仰,亦是天蚕庄的图腾,祖祖辈辈身上都有,从一临世便得烙上。”卞桑兰正正神色,面上不以为然,内里却窘乱。转念想到百里弥音莫名其妙的举动,不由好奇道:“你问这个做甚?”

适才赶到洞穴的户绾正好听到卞桑兰的解释,不出她所意料。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她也有许多疑问,遂接过话茬,开口道:“卞庄主,你的内伤可有些时日了,恕我直言,你首次造访苍塞时便已然身负重伤,为何如此迫切来讨回天蚕甲,我甚不解。”

“嘁,我这个人性子急,心切要回属于我天蚕庄的物什,有甚不妥?”

“是吗?天蚕甲失窃十来年,你道你性急?”户绾一派眼明心亮之态。

面对户绾咄咄的问题,卞桑兰略显急措,翻着白眼没好气道:“姓户的,你管忒宽,我乐意何时来取便何时来取。你倘医术高超,但治好我的内伤,倘不济便休多瞎琢磨。”

“治好你的伤自是不在话下,却也得看我乐意......或不乐意了。”户绾特地顿了顿,神情认真看着卞桑兰。

即使语出威胁,户绾亦是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百里弥音对户绾的套路俨然心知肚明,不禁背起双手从旁端看,不发一语。户绾岂是会对伤患坐视不理之人,却仗着卞桑兰对自己无甚了解,从而试图问出究竟。

“哼,你出尔反尔!”

“我只说过我有良方,可惜光有良方不行,还需要伤患积极配合治疗方可。”户绾缓缓坐到榻前,一本正经道:“医纲讲求望闻问切,看诊便由四个步骤相结合方能确诊,眼下我也望过你的气色,闻过你的声息,切过你的脉象,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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