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甲(12)

作者:胡兮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被呲牙咧嘴的百里元困在悬梯上,户绾不得动弹,只下意识以手肘抵在他脖颈处,使尽全力不让他的脸靠近。奈何他一身蛮力,手臂被他扼得生疼麻痹,越发使不上劲。户绾无力挣扎,想到殓谷下那些人的死状,不禁心生绝望。她不愿是此种死法,成为一具体无完肤的尸体,无比丑陋地被百里弥音瞻仰。哪怕是死,户绾也希望百里弥音看到自己的最后一眼是美好的模样。

情况危急,焦头烂额的百里弥音也顾不上太多,脚尖一动,勾起地上的羽箭,又扬鞭卷起角落的弯弓,当即利落张弓上箭,寻准时机毫不犹豫射向百里元。

百里弥音箭法精准绝无虚发,弓弦张弛,羽箭快如闪电飞旋而出,堪堪擦过旋阶边缘,“嗖”的一声适才入耳,羽箭已然穿透百里元的肩窝。百里弥音对自己的箭法成竹在胸,松了弦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与族人又打成一团,压根勿用看自己放的箭可会射偏。

一股热血喷溅到户绾脸颊,打得她睁不开眼。只闻百里元一声哀嚎,松开了钳制她的双手。户绾得机连忙跌跌撞撞跑开,碍于眼睫挂着细密的血珠遮挡视线,未看清百里元伤及何处,当下只想逃离。心有余悸的户绾不敢往冰巅跑,生怕百里元追上来便没了退路。借着夜视眼俯视去,一眼看见冢祀台上的百里弥音,瞬间无比心安。不消想亦知是她放的箭,遂匆忙下了旋阶。

绛霄峰外月色皎洁,而冢祀台上突然透出熹微的光亮,忽明忽暗,却不似烛光。方才仍横眉怒目对百里弥音穷追不舍的族人忽而泄了杀气,如若木偶般呆滞站着。百里弥音但瞧此异端,心想解咒术奏效了,不由专注盯着卞桑兰。

卞桑兰背对百里弥音盘坐着,双手如打太极一般挥舞,时而左右云手,时而抚弄琵琶,时而合掌摩挲。其动作轻柔像拨水起波,轻易采撷住缕缕稀薄的月光,随着她的一招一式在手中游转盈动。

刚至冢祀台的户绾亦目睹了,不禁顿住脚步瞠目结舌,攥着袖口大气不敢出,生怕惊吓了卞桑兰手中的微光。

须臾惊雷轰鸣,撕裂了绛霄峰的死寂,惊飞冰巅休憩的蝠雁。它们呜嗷着扬起羽翼倾巢而出,一时只见数片硕大的黑影如压城的乌云,在苍塞上空横冲直撞。隆隆的雷声驱散族人体内的魔性,将他们迷失的神智唤醒。

绛霄峰外的族人回过神来只觉双腿打抖,望着雪地满目狼藉的足迹纷纷瘫软下来喘着粗气,面面相觑顾不上言语。虽然疲累不堪,亦难免受些皮外伤,却无甚大碍,脸上均是如释重负的轻快。

“卞庄主......”户绾见卞桑兰摇摇欲坠,赶忙上前扶着她。

“可有受伤?”百里弥音负手站定,静静打量户绾,见她虽溅了一身血迹,然浑身上下却不似有伤的模样,仍不放心问了声。

“卞庄主内息逆运,恐要晕厥。”户绾只当百里弥音过问卞桑兰的伤势。“先扶她上去躺着,我可以行针给她疏通一下经络。”

“我问的是你。”百里弥音幽幽道。明眼人一看便知卞桑兰伤势严重,岂犯得着问。

“我……没……没有。”户绾局促瞅了眼卞桑兰,对百里弥音的凉薄既觉无奈又觉愉悦,尴尬道:“快过来搭把手。”

虚弱的卞桑兰倚在户绾身上,无力出声。她忍着剧痛施术,百里弥音却对她不闻不问,心里不禁泛起酸楚。

百里弥音依言走过来,见卞桑兰弱不胜衣,怕是连站都站不稳,当即将她横腰抱起,大步流星走向旋阶。户绾见状,方才的愉悦荡然无存,虽然知道百里弥音不过审势所为,却也禁不住吃味。

始料未及的卞桑兰眼底惊愕之色未褪,人已落入百里弥音怀抱。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清冷气息,卞桑兰不由强撑起意识肆无忌惮端睨着目不斜视的百里弥音,依稀感到自己乱了心跳。

“嘶......百里弥音,你......下手可真狠呐!”百里元捂着肩胛汨汨流血的创口斜斜堵在旋阶上,借着月光清晖盯着百里弥音质问道:“我不受控制冒犯了户绾姑娘,你朝我放箭无可厚非,以你精湛的箭术怎会拿捏不好分寸?”

“人有失手,马有乱蹄。”百里弥音漫不经心道。情急之下未有细致考量而放箭看似合情合理,实则不尽如此,当时见百里元伤害户绾,护花心切的百里弥音由衷想下重手,并非拿捏不好分寸。

第十二章

听到百里弥音这般轻巧的解释,百里元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心高气傲的她自认失手,他亦无话可说,不服气又当如何,满心愤懑只能憋着。他与她血脉同宗,在生死存亡关头,她竟为了一个外人对他放厉箭,足见她对户绾的在意。再想到户绾对她胜于莫逆之交的亲昵,他不由疑惑俩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喉咙血气翻腾,隐隐作呕的卞桑兰极力绷住,将涌到口中的鲜血艰难吞咽下去。她耷拉着眸,眼神逐渐失焦,迷迷糊糊望着百里弥音翕张的唇瓣,已然听不清她的声音,却记住了她的名字。

“百里公子,卞庄主伤势危急不容耽搁,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天蚕庄的族人恐无归期。”户绾瞥见卞桑兰面色苍白,眼睑微瞌,忙将百里元搀到一旁,给百里弥音腾出了道。“我备有金创药,你随我们一同上去,先把血止住,稍后我再给你缝合创口。”

百里元默然点点头,因对户绾于心有愧便对她言听计从。他本要带户绾去冰巅,想着山体顶层相对安全,岂料半途受了巫术蛊惑,六亲不认嗜杀成性,户绾惊惧的神色仍历历在目,令百里元窘迫不已,张口想向户绾道歉,却猛然想起一个问题,当即眼色一凝,问道:“你和祭司怎安然无事?你们很清醒,并未受蛊惑。”

“呃……此事确实玄妙,我亦不知所以然,大抵……”户绾言辞闪烁,不可提及关于九阶雷池的遭遇,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只得糊弄道:“大抵……我与阿音机缘巧合下曾服食高人所赠的丹药,此事说来话长,且押后再叙,我先去给卞庄主施针。”

也不管百里元信不信,户绾实在编不出更好的解释。百里元眉一皱,显然认为户绾在搪塞自己,然而当下确实不是追问的时机,肩上的伤口又疼得厉害,委实无力再纠结于这个疑惑。

思绪纷乱的户绾忽而想起睡前萦绕在心头的三个疑问。其一:天蚕甲十几年前便丢失了,卞桑兰既然可以施术感应到它,为何如今才来找;其二:百里氏族的人偷取天蚕甲意欲何为,对卞桑兰而言堪称神物,而对不会巫术的百里氏族来说却是不详之物;其三:掌祭对天蚕甲断非一无所知。方才经百里元提醒,户绾不禁平添了一重疑问。她与百里弥音未受天蚕甲影响,唯一的解释便是百里弥音饮过凤凰血,而她饮过百里弥音的血,她们的夜视眼与自愈机能均与凤凰血脱不了干系。

说起凤凰血的珍贵与奇效,让户绾想不通的是它并不能解寒荼草的毒性,当年守墓先祖何故让百里弥音喝下,仅出于对百里弥音的疼惜还是未雨绸缪?是前者便罢,若是后者,一早料到苍塞会落入晚秋残局才寄希望百里弥音扭转乾坤,那么偷取天蚕甲的人当是给百里弥音饮凤凰血的守墓先祖。按年月推算回去,百里弥音亦是在十几年前在冰巅与守墓先祖相遇。

守墓先祖已仙逝,户绾无法求证自己的猜测,倒是卞桑兰可以解答她的第一个问题。然而躺在石榻上的人已是气若游丝,户绾只得先压下心头的疑惑,俯身在烛台前给银针消毒。

百里元握着药罐,眼瞅着户绾正着手给卞桑兰施针,抽不出空,只好将药罐递到干杵在一旁的百里弥音面前,嚅嗫道:“就有……有劳你了。”

身前尚可自行上药,却够不到身后的创口,以为百里弥音会念在伤口乃拜她所赐的份上屈尊降贵给他敷药,百里元也是想多了。望着百里弥音负手离去的身影,他心思一转,踱到石榻前扬声道:“不知户绾姑娘可已出阁?”

余光瞥去,如百里元所料,百里弥音果然顿住了脚步。

户绾直起身,对百里元突如其来的问题一脸茫然,不着痕迹看了眼百里弥音的背影,腼腆道:“尚未出阁,但已许了人家。”

听到户绾的回答,百里弥音低垂的眼眸掠过一抹柔色。

上一篇:和顶流营业后我红了下一篇:金丹卷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