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东风入梦来+番外(115)

推车的伙计吓了一大跳,忙把车倒向一边,小女孩儿额角被擦破,立时便肿起了一片,好在那伙计躲的及时,才没受太重的伤。只是这下,那些车上的物什落了一地,车轮也歪了,看来是不能用了。

那伙计见状,立刻便上前扯住那位祖父的衣领,连连叫骂,嚷嚷着要让他们赔偿。见微跟着顾子湛他们在城门上看的清楚,罪魁祸首分明是后面那个正躲藏在父母身后的小男孩儿!再看那小女孩儿额角还流着血,见微再忍不住,转身跃下城墙。

太子见她身法干脆利落,不禁对顾子湛笑说道:“怎的你与游儿身边,尽是些了不起的姑娘家。”

顾子湛倒不担心见微脾气火爆会将事情闹得更大,她知道今日值守城门的,正是刚从下面州县返回的李香君。有李香君在,见微不光不会添乱,反而这两人合力,总能将事情做的更好。听到太子这话,顾子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道:“大约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跟着澜儿时间长了,自然都会了不起。”

太子抚掌,“你啊,我看你这眼里除了你家娘子,旁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又摇摇头,“对了阿澈,其实,我总不太清楚,为何你要许女子从军,又这般费心教她们习文识字?”

顾子湛低头想了想,看向太子,郑重说道:“其实,阿兄,我想做的,远不止这些。”

“我想要日后的大昭,有女子为兵为将,亦可有女子为官为相。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皆可有女子的身影。”

太子挑眉,“为何?”

顾子湛在这夏日中,迎着暖风而立。她面对太子,侃侃言道:“因为无论男女,本身便应当平等视之。世人皆道弱女子,可凰涅军中的女子,征战沙场、驱逐外侮,论军功胜过众多儿郎,且问问军中诸人,谁敢真说一个弱字呢?”

“再者说,为官者多是进士出身,寒窗十年,学富五车。但若论学识,难道当真是女子天生比不过男儿吗?绝非如此,只不过是世间女子,多被束缚,无法读书上进,自然便被埋没。说起来,殿下当也清楚,澜儿的学问见识,便是状元,也未必能比过。”

她见太子正皱眉沉思,想了想,又补上几句。“古语便有,君如舟,万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故天子为万民之主,便当为万民做主。而这天下万民,绝非只有男子。贤明者,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断没有为着些仅思自身得失的狭隘小人,就舍弃珍宝,令明珠蒙尘。”

“再者说来,我大昭门阀世家根深蒂固,许多寒门进士及第后,不思效忠天子,竟也去攀附那些世家大族,指望成就自身。对于这一点,除了开化礼教、拆门立户之外,广招女子出仕也可成为一记奇招。”

“只有令他们彼此之间都心存芥蒂,为君者,才更好从中掌控。”

果然,到这里,太子的眼中,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光芒。

而顾子湛心中,却涌上了无尽的悲凉。开明仁善如太子者,也毕竟是从小读着经纶典籍、学着帝王术长大的。在这个时代里,她无法用人生而平等的现代思维去说服别人,也只能借助这些对权势和人心的揣度,去引导出更深的揣度。

但无论如何,当这一件事真正开始被推行,产生的结果,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

**********

在戎族传出奇多被忽然“死而复生”的大王子呼日都杀死的消息后,大昭的军队正式启程,班师回朝。

距离太子代天子亲征已过去月余,如今已是五月下旬,夏天来了。

然而,就在他们启程的两天后,忽然从京中传来了一道圣旨。

宗室子顾澈,脱逃罪责、欺君罔上,着令速速将其押解回京!

第九十章 遇先声夺人,计反害其身

在听前来宣旨的传旨太监念完天顺帝这封下令即刻押解顾子湛入京的圣旨后,同一时间, 另有两道圣旨, 分别交到了太子与廉适之手上。

这两封圣旨皆是斥责, 但在态度上,却有了明显的区分。给太子的那封还好些,到底留了几分情面, 只责怪他识人不明、妇人之仁、有失公允,下令将义军就地解散。而对廉适之的这一封,则要措辞严厉的多。

帝对廉适之,斥贪功冒进、驭下不利, 致使皇太子被反贼围困,境况凶险;斥克敌无方、错失战机,致使大昭将士损失惨重,伤亡多于敌军;斥昏聩不查、大意轻敌, 致使数万反贼混入军中, 几乎酿成大祸;斥好大喜功、劳民伤财,随意招揽义军入营, 不记前车之鉴, 擅开私募兵勇先河。

拿到这两封圣旨, 太子见到给廉适之的那封后, 忍不住无奈苦笑。廉老将军到底是受他连累。天顺帝对廉适之的斥责,说到底,每一句都是在教训太子,毕竟谁也清楚, 无论功过,太子才是真正应负责之人,廉适之不过是代他受过。

传旨太监是大内总管太监李若愚的干儿子李廉英,在太子幼时曾做过一段时间他的随伴太监,后来太子正式拜了太傅读书后,才回去天顺帝跟前当差。故而李廉英向来与东宫上下走得近,对待太子更是恭敬而不失亲密。传完旨后,李廉英让左右先退下,见太子没有避讳廉适之的样子,他也不再多话,向太子与廉适之分别行了礼,李廉英开门见山道:“殿下、廉老将军,陛下这回,是真的动怒了。怕是对廉家和楚家,都一并气恼上了。”

手向外面指了指,李廉英苦笑道:“这不,护送奴才来传旨的,可是那位裴恭、裴将军。”

廉适之诧异,与太子对视一眼,问道:“这裴恭先前不是因得罪福王殿下,已被陛下罢黜了吗?”

太子却微微一笑,“在陛下看来,他得罪的不是福王叔祖,而是孤的楚家表妹。”

话到这里,太子抬眼向廉适之看去。廉适之在心中稍一回想,便记起那事的前因后果,算起来,这其中还与自己这廉家有些关系。当时廉永安被太子私自以东宫令调回京城,为的正是如今已死而复生的宁陵郡王之子,顾澈。

好家伙,难怪这李廉英会说,天顺帝是连着楚家与廉家,一并恼恨上了。原来竟是这样的道理!

见廉适之已明白过来,太子笑笑,对李廉英道了谢,便让他先退下了。李廉英一行身负皇命,明日就须得将顾子湛带走先行赶回京城,他已将话说清楚,知晓太子不会阻拦,心中也踏实许多。

而至于为何那裴恭迟迟不来拜见太子,则是因为他自打出了京城,便似乎因着水土不服,一路腹泻个不止。李廉英因着太子的关系对他不喜,便也由着他折腾去了半条命,只做袖手旁观。好不容易到了云州城,裴恭这腹泻却愈发严重,整个人都几乎脱了水,躺也躺不得,坐也坐不下,万分狼狈,还哪敢到皇太子跟前丢脸。

太子知道后,原本打算找个军医去给裴恭瞧瞧,做做样子走个过场,却被正与他坐在一起的顾子湛拦住了。

*

太子很有些不解。因着圣旨,连他也没办法阻止裴恭和李廉英将顾子湛带回京城,但如果向裴恭施以善意,顾子湛一路上也能过得稍安稳些,起码不至于被过分刁难。

顾子湛自然知晓太子心中所想,笑了笑,与他解惑道:“裴恭乃欺软怕硬之小人,先前又曾想借势欺压澜儿不成,已与我们结下了梁子。如今殿下若是待他以仁义,他必会认定殿下因我而有求于他,我便成了他胁迫、敲诈殿下的筹码,苛待起来便更加无所顾忌。”

眨眨眼,顾子湛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所以,对付这种人,不光不能给他传军医,殿下还得下道口令,斥责他枉顾纲常、蔑视东宫、不识礼法,按军法当罚一百军棍。念他自陈身体抱恙,殿下宽仁,改为杖三十。只有这样,他才会心存畏惧,也正好无暇顾及我。”

太子看着她,皱眉想了想,点点头,“嗯,道理是这个道理不错。”忽然神色一变,调侃笑道:“不过,我看这三十军棍,阿澈想的,其实是要替你家游儿出气吧!”

顾子湛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竟会被老实人太子一语说中,心里没一点准备,顿时就烧了个大红脸。太子难得见她这番窘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顾子湛挠挠头,见太子笑个不停,心中忽然也发起软来。她的这位哥哥,真的许久,没有这般开怀过了。只可惜,这份开怀,怕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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