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本来想着时间还早,也来得及回去吃晚饭,倒没料到给堵半路了。两个小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怕他们饿着,江夫人拿了一盒点心出来,回头往后递。
江澈随意翻着一份财经报,而程隐靠在他肩上,呼吸清浅,已然睡着了。
“我记得她不爱吃甜的吧。”江夫人压低声音,“里边有春卷,醒了让她吃点儿。”
江澈接过去,声音同样轻,“让家里的阿姨备一份山药排骨。”
这个月忙着联考期末考,都没回过家,某只小馋猫念了好久了。
江夫人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心里会意,掩唇一笑,“备着呢。”
假期时间大家都过得比较随性散漫。天气好的时候,江澈基本上都带着程隐往外跑,田园、山涧,开着车,携着相机,偶尔两三天都不归家。
但待在家里的时候,江澈也跟大多数男孩子一样,喜欢打篮球,不过没人陪他玩,他就哄着程隐在室内的网球场陪他打网球。晚上也会跟穆轻延玩端游,双排到半夜。
江澈的楼上有几间空置的房间,其中一间里边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这还是程隐闲逛时发现的。
房间低奢整洁,钢琴明净锃亮,尽管有人员定期清洁保养,但它的主人似乎已经把它遗忘了。
江澈当时看见程隐进了房间,脸色骤然一变,二话不说,直接拦腰把人扛走。然后等程隐再去看的时候,门已经被某人反锁了。
程隐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可观察江澈的反应,也不像是什么不能提及的事情,顶多就是涉及一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江澈以为依程隐凡事不多过问的性子,这事儿显然就这么静静地过去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程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对这个小秘密格外感兴趣。
而且为了从他嘴里套话,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更过分的是,竟然还玩起了美人计。
江澈戴着耳机,端坐电脑前,一边滑动着鼠标,一边敲着键盘。至于落在他背后的那道目光,江澈快速瞥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知道程隐不会拔他电源,抢他键盘,江澈游戏结束一局又开一局,打算来个拖延战术。
程隐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翻着摊开的书,再不时地抬眸看看前方的背影。
江澈虽然戴着耳机,但根本没开声音,没有完全卡严实的间隙能听到书页翻过的微响。两小时后,身后传来轻轻的呵欠声。
已经十一点半了。
程隐似乎没有丝毫要退的意思。
再难以启齿的秘密,也舍不得她这么陪着他耗,尤其她睡眠质量还不好。
江澈无声叹了口气,正准备认输,却听后边传来了动静。他瞬间屏息凝听,敲键盘的速度也跟着一下子慢了十倍。
游戏中的角色因为失去先机,吃了对面两套伤害,电脑屏幕接着陷入灰屏。
四十多秒等待复活的时间。江澈松开键盘和鼠标,往后一靠,十指交叠,眼睛盯着屏幕,注意力却在后方。
程隐拿着书下床,鞋也没穿,踩着柔软的地毯,径直往江澈那边走。
察觉到身旁落下一片阴影,江澈眉梢一动,还不等他抬眸,程隐已经抬起白细的腿,直接跨坐上来。
江澈:“……”
像是没注意到他惊愕的神情,程隐双手环过他的腰际,脑袋搁在他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书。
“美人计没用。”江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可信度。
“想什么呢。”程隐目光未离书,摸摸他的后颈,“我就是抱抱你。”
屏幕已经亮了,可江澈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拾起鼠标,按着键盘,他似乎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又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切操作,全凭仅剩的一点肌肉记忆。
再过几分钟,某人放下书,凑在他耳边轻语,“江澈,我喜欢你~”
江澈游戏里的角色又倒地了。
不,她不喜欢你,她就是想套话。
江澈心里默默吁出一口气,一边暗示自己不要被甜言蜜语迷惑,一边又不可否认地表示对这句话很受用。
这是江澈有史以来打得最烂的一局游戏,他新手时都没这么糟糕过,简直没眼看。
同队的玩家开始质疑他的段位,嘲讽一波又一波,可他现在根本无心管。
不管是紧贴而来柔软的身体,洗完澡后身上散发的清香,还是那毫不自知,在他耳边轻荡的热气,每一样无疑不是在消耗着他的理智。
温柔乡即是英雄冢。
江澈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真的很要命。
程隐又轻轻打了个呵欠,在他耳边用又软又糯的声音问,“你不困吗?我困了。”
江澈心想,这哪里是什么美人计,这是美人计里边暗藏苦肉计的加成,根本让人没有招架之力。
第63章
不知道是看到什么比较有意思的内容,程隐悠悠地晃荡着小腿,翻页书,空闲的右手把玩着江澈脑后的一缕发梢。
整个人安静惬意。
跟江澈组队的穆轻延为了维护兄弟正在和队伍里的人“友好沟通”,你来我往地问候了一堆屏蔽词。
江澈看着满屏的硝烟,闭眼凝了凝神,再睁开时,眉目间一片睥睨的冷傲。
手中操作着键盘,鼠标移动间,是张狂的征服欲。目光不离屏幕,怀里抱着心爱,微微偏头吻了吻她的发,却是满腔柔情。
成功把失误造成的劣势挽救回来,开喷的队友在逆转的局势面前噤了声,哪怕之前吵得不可开交,面对眼前的胜利,也能诡异地团结一致。
结算出来,打字跟穆轻延说了句“不玩了”,退了游戏,摘了耳机。
紧接着手机上弹来穆轻延的微信消息。
——兄弟,高端局玩家的游戏操作和骂人水平那都是不容小觑的。为了你,我一挑三,键盘都快敲出火星子了。
——你要不要对你刚才神一样掉链子的操作稍微作出点儿解释?
江澈轻嗤,心想:你个单身狗,我解释了你听得明白吗?
随便回复了一句“你不会懂的”,江澈把手机扔回桌上,反手往身后一捞,把某人的书夺过来拿在手里,凳子往后一滑,抱着人起身,往对面房间去。
程隐坐直身,与他面对面,两只手捏着他的耳朵,盯着他的眼睛,浅笑不语。
“这么看我干嘛?”江澈侧身推开程隐的卧室门,顺手打开灯。
“你还没告诉我呢。”程隐拽住门框,不让他往里走。
江澈把手里的书放在旁边的桌台上,巧妙地往后退一步,轻松地将她的手捉了回来,“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程隐撑着他的肩膀身体微微往后躲,“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我不会再上当。”
江澈轻笑,几步过去掀开被子,抱着人躺了进去。
程隐与他对视几秒,见他实在不肯说,也不强人所难,裹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翻个身背对着他,状似随意地说,“阿姨早上跟我说起了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说我要是有什么感兴趣想知道的,都可以从她那儿了解。嗯……要不我就明天问问?”
江澈“唰”地一下坐起身来,强把人掰过来面对自己,瞧她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心瞬间凉了半截儿。
只要程隐去问,他亲爱的母亲大人肯定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把他卖个底朝天。
稍一思忖,无奈地叹声气,江澈正了正色,认命般地说:“一定要知道吗?我还想在你心里维持一点好的形象呢。”
程隐眼睛亮亮的,毫不吝啬地夸奖,“没人比你更好,江澈在我心里,怎么样都好。”
江澈面上矜持不动,实际上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躺回去,侧着身,连着被子将人揽进怀里。
“我学钢琴那会儿,差不多四五岁吧。穆轻延比我早去几个月,每天高高兴兴地出门,又哭哭啼啼地回来。当时穆阿姨还在世,实在受不了了,就来问我能不能去和穆轻延作个伴儿。那我当然不愿意啊。”
程隐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脑补出这些画面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
“我喜欢户外运动,滑雪、滑板、篮球……怎么样都好,要让我在钢琴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我想想就挺抵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