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三个儿子谁也不想屈居人下，拼了命想置对方于死地，昔日弟兄，今日见面已成仇人。金夫人无力阻止，百般忧心，老态渐显。
元宵那天，本该阖家欢乐的日子，金家老宅里却是硝烟弥漫。
金夫人坐于首位，三子齐聚一堂。满桌菜肴，无一人动筷。当着母亲，当着父亲的遗像，他们唇枪舌剑，连表面的和谐都不屑于维持。
金家长子咬牙怒目：“不管是论嫡还是论长，我都是不二人选，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金家老二分毫不让：“算了吧大哥，父亲遗嘱都写了，你还在这里揪着这些死理不放。这年头，谁管你是嫡是庶，咱们各凭本事，谁拿到手算谁的。”
金家老三冷笑，话里满满的嘲意，“还好老四不在这里，不然听了二哥这席话，少不得也想来争一争。”
“他敢……”老大拍桌，碗筷震荡，可他话还没说完，金夫人便摔碗了。
“嘭”的一声脆响，室内噤声。
金夫人手指颤抖着从他们身上一一点过，恨不能打醒他们，“我以前防着老四，防着不安分的股东，防这防那，可我没想到，千防万防，竟然防不住你们窝里斗！”
老三呛声：“你也没防到父亲会把继承权给一个外人吧，她不是我那长本事的姐夫在外面的私生女么，怎么我现在感觉那么不对劲呢？该不会是父亲的私生女吧？”
金夫人抓起手边的勺子就去砸他，“混账，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老三摊手：“这怪不得大家这么想啊，父亲在外边养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老大附声：“妈，你干脆给大家一句实话，程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爸总不能无缘无故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管，把集团拱手让给一个无关的人。”
老二不以为意，低头整理着腕表，“何必去管她是什么来头，碍事的，除掉就是了。上次在瑜安她命大，没能送她去跟父母团聚，这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金夫人被他这个想法吓到，猛地咳了一阵，半天都没顺过气来，“你以前早干嘛去了，我说斩草要除根的时候，是你们一个个妇人之仁。现在她傍上江家，那是你轻易能动的吗？”
老二继续道：“一个无亲无故，无背景无依靠的人，谁会在意。江家那位无非就是图新鲜罢了，总不至于为了她，跟咱们金家交恶吧。年轻漂亮的姑娘多的是，找几个懂事的去换程隐一个，我就不信他还能不答应。”
“哼，二哥，你还真是天真。”老三晃着杯中红酒，慢慢啜了一口，“换作以前，或许可以，可现在她身上有父亲的遗嘱，只要她想，有江家助力，金悦集团就是她的，你以为江陵集团会放过这种吞并的机会？”
这话一出，几人脸色纷变，神色各异，皆有自己的盘算。
金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愁得不行，却也微觉欣慰。兄弟间这般的团结一致，她仿佛好久没看到过了。
程隐是除是留，她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
杀了是祸患，留着也是祸患。
当真是杀不得留不得。
三个儿子临走时又问了一遍程隐的身世，金夫人缄口不言，丝毫未透。
桌上饭菜凉透，金夫人唤人进来收拾，径自回了房间。
卧室的床头挂着两人年轻时的婚纱照，金夫人站在窗边，望着照片上身着礼服，却一脸冷漠的男人，眼眶渐渐湿了。
“是他的孩子吗？”她自言自语，爱恨交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放下，还是这么让我觉得恶心。”
“你给他人工造出一个孩子又怎么样，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在你接受不了世人的偏见，选择跟我结婚的时候，你这一生，注定是个懦夫，是个失败者。”
“你想把我儿子应得的东西给他的孩子，你做梦。”
她擦掉眼泪，再转身，目光阴狠而坚定。
事情还未有头绪，学校那边便到了开学日期。
春暖花开，清风习习。
程隐倚在阳台，闭眼沐浴阳光。感觉到身旁有动静，她没睁眼，笑着说，“以后再也不能睡到自然醒了。”
江澈轻笑，“嗯。”
“以后再也喝不到山药排骨汤了。”
江澈说：“把厨子带着去吧。”
程隐摇头，“太麻烦。”
正午阳光有些晒，江澈抬手挡了她脸上的光，“以后每周休息咱们都回来，让厨房的变着花样给你做。”
程隐睁眼，漂亮的眼睛望着他，“你过年的时候在朋友圈发了那些照片，回学校，怕是又不得安宁了。”
“我们现在是见过家长，得到认可的，名正言顺，由不得旁人说什么。”江澈拉她坐下，“你是我的，我护着你，没人可以叫你受委屈。”
这话他说过好多次，可每次一听，程隐都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江澈似乎想到了什么，倾身过去，在她耳边轻语，微风擦过面颊，程隐唰地一下站起来，脸红了。
她一只手呼扇着脸，转身就要走，江澈及时伸手拉住，不让。
程隐伸手捂脸，嗔道：“你记性也太好了吧……”
江澈微一用力，把她拽进怀里，“我不但记性好，我还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隐掀开指缝瞧他。
江澈学着她上次附在他耳边的语气，柔声说，“崽崽，我好喜欢你啊。”
程隐当场石化，后知后觉地想跑，却被江澈早有准备地禁锢住。她挣脱不能，脸色发烫。
江澈知她害羞了，也不强人所难，任她捂着耳朵躲在自己怀里。
“阿隐，再说一次。”他诱哄。
可任他使尽浑身解数，程隐死活不肯了。
第53章
程隐年前本来是准备租房的，但现在情形不同了。不说江澈，就连江夫人都不同意她单独住，开学的前一天，非跟着去看他们收拾房间。
这套房一个寒假没住人了，有股潮湿的粉尘味。开窗通着风，带来的佣人在外边儿打扫，卧室属于私人领域，江澈无需旁人，亲自动手。
江夫人半掩口鼻，一身旗袍，团扇轻摇，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子，你把主卧让出来给程隐，男孩子不占地方，次卧就够了。”
江澈自己就有这个意向，听她这么一说，笑着就去收拾东西要搬。
程隐连忙去拦他，另一边说，“不用，阿姨，真不用，我也没多少行李，次卧挺宽敞的。”
其实主卧和次卧确实没差多少，要说区别，无非就是主卧自带卫浴。虽说江澈房间里除了衣物和桌上的书，也没多少需要搬的，但程隐还是觉得没必要。
可江澈显然不这么认为，挽起衬衫袖口，铺床单换被套，清理衣柜，搬物品，动作麻利，半点儿不带商量的余地。
江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等整理完房间，和他们在外边吃过晚饭，就要带着人回去。
临走的时候，江夫人特意避开程隐把江澈叫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虽然我们不干涉你俩交往，但你们毕竟年纪还小，也该以学习为重，有些事……”江夫人有些不好说得直白，只能隐晦地提醒，“有些事，万不可……反正，不要犯原则性的错误。”
江澈听得云里雾里，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他轻笑，里里外外坦坦荡荡，“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回去的路距离住的地方并不远，他们并不着急，沿着街道慢慢走。
日暮黄昏，相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旁边偶有车辆行人经过，一切都显得平静且安逸。
程隐突然问，“阿姨刚才说什么了呀？”
“嗯……”江澈拖着温润的嗓音，故作思索状，“让我别欺负你，好好看着你，不让情敌有可趁之机。”
程隐失笑，“哪儿来的情敌？”
江澈半真半假地说：“有备无患。”
按照惯例，嘉兰一中开学第一天会举行开学仪式，以及对上学期成绩优异的同学进行颁奖。
全校师生聚在足球场，从制度到纪律，从校长到各年级主任千篇一律的发言反反复复差不多耗了一个早上。
没多少人真正用心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大家的目光都在找实验班所在的位置，哪怕隔着人海，什么都看不清。
江澈除夕夜发的全家福太过惊心动魄，现在全校无人不知，甚至外校也已经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