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少面色有些僵硬,却仍在维持从容,为防多说多错,他便谨言道,“那是自然。”
见他小心翼翼,江澈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目的已经达到,江澈话锋一转,折回先前的话题。
“那依你说,是想跟我个人合作,还是想跟江陵集团合作?”
个人合作仅涉及私人恩怨,恩怨解决完了,合作也就结束。集团合作,那就得上升到更宏观的利益层面,那可不是一方能喊停的事。
金悦集团在瑜安算是一家独大,如果江陵集团介入,那肯定会出现权力分割,金悦集团也就不再是金家一姓说了算的。
可要是跟江澈单独合作,没有条例限制,指不定这位太子爷心情一变就猝不及防来一出,到时候是敌是友都难说,他们根本赌不起。
集团——分权——稳靠
江澈——随性——变数
金四少分析着利弊,陷入了两难。而且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江澈与那些千金豪挥、贪欢享乐的富家子弟不一样。
见微知著,他是真的有城府有心计。
再过几年,只怕在商场上锋芒难挡。
细细权衡之后,金四少还是选择冒险与江澈协作。
他这些年一举一动备受制肘,处处挨欺压,早已经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如果以后还要面临同样的境遇,那他就失去夺权的意义了。
他想往上爬,也渴望自由。
而只有拥有足够的权势和财富,他才有追寻自由的资格。
第40章
江澈得回嘉兰,不可能事事与金四少对接,便让金四少后续的事情与卓迁联系。
谈完事情,临走时金四少起身送别,“本来应该好好招待江少,但形势所逼,只能以这种方式见面,唐突江少了。以后你常来瑜安,我定好好弥补。”
“弥补就不用了。”江澈顿步,脚下一旋,转身面朝着他,悠悠说,“讨个利息吧。”
金四少尚未反应过来,肚子猛然挨了一拳。一声毫无防备的痛哼从喉间溢出,金四少捂着被揍的位置直接瘫跪到地上,疼痛与强忍交织出脸上的狰狞。
他缓了半晌,才勉强笑道,“真是半点没留情。”
江澈顿下来与他平视,一派淡然,“我打错了么?”
金四少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摇摇头,坦然道,“没打错,应该的。”
江澈搭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拳,又松开,骨节处一片未消的红,“我怎么听出点儿不服呢?”
“哪能啊。”金四少嘶气,“只是有一点我还是想说明一下,这次的谋杀可不是我的主意。那女人本就不是善茬,她这次是铁了心要干掉程隐的,我买通她的人,动了点手脚。我确实是有心看你们互斗,但我真没想害程隐性命。”
江澈轻嗤,“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安然无恙地在这儿跟我谈。”
“你还真是……”金四少心悦诚服,他想笑,卸下伪装的那种笑,可他一笑,便要牵动痛处,立刻又龇牙咧嘴。
“你既然是被我的人强行抓来的,那不带点伤出去也说不过去。”江澈拍拍他的肩膀,“为了掩人耳目,这顿打你就咬牙受着吧。卓迁。”
卓迁上前,活动着手关节,咔嚓咔嚓的响声听得人心颤。金四少放弃抵抗,但挣扎道,“能不打脸么?”
江澈起身往门口走,事不关己地说,“这你就得问他了。”
金四少抬头看一眼卓迁,见他眼神兴奋,跃跃欲试,心里已经有了底,问都懒得再问,直接眼一闭,“来吧。”
然后关门之前,江澈听到背后一声闷响之后金四少咬牙切齿的一声“靠”。
再然后就是卓迁一声压抑的痛呼,紧接着暴跳如雷,“金四,你属狗的啊!”
金四少笑得肚子抽疼,“正常人挨了打不都要还手……”他看着卓迁手臂上的牙印,“还口的么。”
卓迁无语望苍天。这都叫什么事儿!
房门轻扣,音消,万物归寂。
这一觉程隐睡得沉,可一如既往地睡得并不好。混乱的梦境撕扯着她浑沌的意识,她逃不开,挣不脱,只能看着那些尘封的记忆一幕幕地上演。
滔天火势……
死死扼住她喉咙的手……
那双充斥着恨意和决心赴死的双眼……
女人绝望又凄厉的咆哮……
还有周云,一身严重的烧伤,躺在救护车上,用断续虚弱的声音一遍遍叮嘱她“程隐,往前看,别害怕”。
她无助极了,不敢碰他,连大声地哭出来都做不到,只能跪在他身旁,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
从那一天起,程隐就成了真正无家可归的孤儿。
护她的人为救她而死,她恨的人也已经是一捧尘土,她连算一算这笔账都不知道去找谁。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找不到出口的满腔恨意,在日复一日的沉积中,化作一道解不开的结。但不管是否自愿,她总归是按照周云的嘱咐在往前看。
她在往前看。她一直这么认为的。
可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清呢?她看不到前方的路,看不到未来,她甚至都不期待明天。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病了,但又觉得这样病着也没什么不好。
可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行。为什么不行,她努力用残存的一丝丝意念去剖析,没得出个结果,干脆放弃了。
这次的梦境似乎长得有些无止境,潜意识里程隐知道自己该醒了,可她醒不过来。她甚至听到了有人在唤她。
“程隐……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温润的嗓音直击灵海,似如钟鸣,清幽荡漾。
程隐认出来这是江澈的声音,他似乎有些着急,还有些慌乱。她想睁开眼,想开口回应他,却听脑海中一阵海浪潮声席卷而过,接着便陷入一片黑暗。
位于嘉兰市繁华中心处有一私家别墅园林,占地面积极宽,连外围的墙砖都透着讲究。复古庄严的大门上方,雕砌着四个大字:安景合苑。
门口处林列着着装统一的警卫,气势难挡,只需远观,便让人望而却步。
两辆黑色轿车从前方驶来,警卫不动,只等对方出示通行凭证后才开门。然后步伐一致,齐齐躬了一下身,站立,静候轿车行进。
江夫人正在客厅会客,素色织锦旗袍,容色清雅,端的是名门贵太的风范。江先生一身休闲西装从楼梯上下来,将手臂上的貂绒披肩体贴地围在太太肩上,顺势在她旁边坐下。江夫人回握他的手,微微一笑,琴瑟和鸣。
“叔叔阿姨感情还是那么好,真羡慕。”说话的女生有一副漂亮的混血样貌,她一笑的时候,明眸皓齿,又乖又柔。
江夫人看一眼先生,笑道,“安琪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多年不见,都变成婷婷玉立的小美人儿了。”
安琪脸微微一红,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安琪的母亲轻轻拍拍女儿的手,叹道,“这孩子啊哪里都好,就是怕生,以后来这边上学,也没个朋友,都不知道她怎么适应。”
江夫人劝慰:“现在的孩子都讲个志趣相投,她们有她们的相处之道,不用担心。”
这话反而让安琪的母亲更为惆怅,突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都跟着一亮,“安琪和江澈好像差不多大吧,他俩小时候认识,多少与旁人不同。可以的话,安琪转去他的学校,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你说江澈啊……”一提到自己儿子,江夫人笑得都有些无奈了,“算了吧,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又随性又霸道,凡事由着自己喜好来,一言不合就掀桌,安琪肯定受不了他。你看,都快过年了,还跑外地玩儿去了,野得不着家。”
“男孩子嘛,爱玩是正常的。”安琪母亲意外执着,“其实也没关系,安琪懂事,也不需要江澈事事照顾,只是在学校别给那些浑不讲理惹是生非的人欺负了就行。”
对方父母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可如果答应……
江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那可是个独断专行的主。她答应?她答应有什么用,那得江澈自愿才行。
不能明着拒绝,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婉转的托词,江夫人暗戳戳地捏捏先生的手。
江先生会意,正要开口,看到管家从外面进来,步履不似往常一样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