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醒悠闲的站在风里,就像当年看她在树下手舞足蹈一样,微微摩挲着下巴,突然心里就相信了一个词:命运无常。
那天晚上,他看着小女孩夺路而逃的背影,把手负在身后,步子轻快地回宿舍了。
胖子还打趣他,“老大,你捡金子了?这么高兴?”
丁飞凑过来,“难得啊,又去祸害哪家的小姑娘了吧。”
还是肖勇正经些,斟酌着形容他,“老大,你现在就像一头饿了很多天的狼,突然看见了一只兔子。”
……
以后的事情就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了,他本来只是玩心渐起,想逗逗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
陶宣洒就像是一只没心没肺的小猫咪,看着没有一点杀伤力,而他看似处于上风,但真正处于主导地位的却并不是他。
主人的心情总会被宠物牵动,这话真是不假。
他的心情很容易就被牵制,时而被她逗得捧腹大笑,时而又被气得百爪挠心似的难受。
陶宣洒的迟钝和一开始对他的避之唯恐不及,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但却又乐在其中。
他一直把陶宣洒当成他圈养的一只小猫咪,偶尔恶趣味逗逗她,看她炸毛或吃瘪,其乐无穷。
意识到自己玩过火是陶宣洒的前男友来找她的那次,那天他本来憋在宿舍画图纸,胖子的短信发过来的时候,他滑开手机,看着那张照片,停顿了好久。
女孩大口吃着东西,正对男孩微笑着。
那神情,哪里还有跟他吃饭时候的不情愿?
林醒努力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气愤,和稍微的酸味。
逼自己再次投入到图纸中去,但手指覆在键盘上,脑海中却短了路,盯着电脑盯了良久。
到底还是没忍住,电话刚刚接通的时候他就后悔了,陶宣洒丝毫没有隐瞒他的意思,堂而皇之、大大咧咧的说,她在吃饭。
她竟然没有骗他?
林醒被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到了,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希望她骗他?
他开始想,他和她根本就没有关系,她又为什么多此一举来骗他?
宠物的配偶一定是另一只宠物,怎么可能会是主人?
林醒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不对劲,感觉自己像是白白替别人养了只会挠人的小猫。
这种感觉很不好。
挂了电话之后他开始坐不住了,感觉屁股上像粘了一块砧板,冲了一遍冷水澡,他还是觉得脑中乱乱的。
从小就善于计算的大脑,此时飞速运转,却得不出任何结果。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好像……喜欢上了那只养不熟、没良心的小猫咪。
这个发现让林醒浑身痉挛了一下,因为这是一个可怕的命题,倒不是小猫咪有多不好,而是,在林醒的潜意识里,追上陶宣洒,无异于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指不定红军都到达了胜利的革命根据地,高举旗帜在呐喊,那只迟钝的小猫还在以为他对她告白只是在逗她玩。
真不知道那个男生是怎么用非暴力、非威胁的方式约到她吃饭的。
这么想着,林醒心里难耐的缩了一下,似乎有些轻微的难受。
第二天他本打算趁着五一假期,好好放空一下自己,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刚走出宿舍门,就看见了男生和女生在打情骂俏,林醒觉得那一幕极其碍眼,连带着觉得追着陶宣洒的那个男人都格外碍眼。
他是男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个人眼中的喜欢。
陶宣洒却只是以为他们两个在吵架,那个小傻妞,到底明白些什么呢?
林醒觉得,追到她的难度似乎又加了一层。
带她到公司的时候,尹贺很小心的问他,“阿醒,你应该……忘了那个姓周的了吧?”
尹贺那么一问,林醒发愣了好一会儿。
尹贺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正要开溜,听见林醒说:“的确好久没想起来过了。”
关于追陶宣洒这件事,林醒试过很多办法。
但每一个都失败了。
他消失几天,就算消失一辈子,也不要指望她会联系他。
他对她好一点,她会说他有利可图,继续耍阴招支使她,又害怕她会对自己反感。
林醒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进也不对,退也不对。
如果你要告白的对象是个榆木疙瘩,你会觉得你每天都活在无尽的沮丧里。
暑假把她骗去外公家的时候,外公告诉他,“小姑娘不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招人嫌。我看你对她上心,自己也挺开心的。”
林醒笑笑,看着在院子里支桌子的身影,说:“我是挺开心的。”
关于很多年前他们就见过这件事,她如果能想起来,那最好。
如果记不起来,就当他们是重新这样认识的,也不错。
他以前一直觉得老天对他不公,明明有母亲,却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妈妈”,明明有父亲,可自己知道的那一天,他已经死了。
小时候他盼着有亲人,可他只盼到了被外公转手送人。
大了他盼着爷爷可以支持他,可他只盼到了所有人的背叛。
到了今天,林醒看着院子里手脚笨拙却还跑来跑去帮倒忙的小姑娘,第一次觉得满足,觉得老天其实没有亏待他。
因为很多东西他都或缺了,所以老天送了他一个珍宝。
弥补了他在很多地方都得不到的快乐。
发现自己还有一个隐在情敌的时候,他差点没真的告了白,让以前那么多的铺垫都功亏一篑。
邻居……
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林醒觉得很危险。
养了这么久的小猫,才不能白送给人。
试探着问了陶宣洒,还好她是个笨妞,凡是跟喜欢沾边的都看不见。
他突然开始庆幸她笨,觉得自己追她那么长时间、人家压根就不知道你在追她这根本就是小事一桩了。
你邻居了这么多年,不还是照样没追上。
于是他手贱的发了条短信刺激了她一下,然后心情愉悦的关了手机上飞机了。
尹贺针对他,幸灾乐祸的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也是,养了只不懂人话、更不懂人心的小宠物,把他什么脾气都磨没了。
就算哪天被气死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接到她电话,听她说她被偷了钱包的时候,其实他还是很高兴的。
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那个似是而非的短信起作用了,心说火车站真是个起催化作用的好地方。
飙着车去火车站接她,下了车就看见她正可怜巴巴的坐在一个小超市的门口,看见他之后,眼睛亮晶晶的,然后又变得水汪汪的。
委委屈屈的揪着他的衣服,呜呜咽咽的哭。
就像尹贺家里的那只肥肉,得到了根肉骨头,乐得满屋子窜,窜完之后悲催的发现自己咬不动时的表情。
楚楚可怜。
不过还知道打电话给他,说明她的智商还是比肥肉高一些的。
如果林醒知道陶宣洒打电话给他,只是因为他的电话号码前几位成等差排列,后几位都是8,他保不准会让肥肉吃了她。
暑假带她去外公家的事,到底还是传到了爷爷耳朵里。
陈伯给他通电话的时候,他有些害怕,陶宣洒不是周静言,军大衣到底又想干什么!
在摔电话之前,他严肃的警告陈伯,“告诉爷爷,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不然,我就立刻去做结扎,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抱重孙子了。”
然后又补了一句,“我是认真的,很认真。”
陈伯忙不迭的应着。
刚把她送回学校,他就飞了Z市。
尹贺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被一堆琐事烦得要命。
尹贺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你媳妇的银行卡补办好了,是等你回来给她,还是我给她送去?”
林醒手肘撑在窗檐上,指腹划过脸廓,突然觉得这一声“媳妇”很受用,多让军大衣吵几顿都值得。
于是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你给她送去吧,我把她的电话发给你。”
第二天尹贺再次汇报情况,“我把银行卡给她了,对了,你媳妇问你来着,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你们俩吵架了?你没告诉她你回家了啊?”
正跟着陈伯往书房走的林醒,收起电话笑了下。
虽然指望不上陶宣洒能给他打个电话问他去了哪里,但小猫咪似乎开窍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