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你这儿,可不是为了喝茶的。”紫英踱步走了进来,王妈在她身后,低眉顺眼地也跟了进来。
“你跟驸马爷去南房县,这一去也去了个把月了,这日子过得不错啊,怎么五公主交代的事,你们都抛到脑后了吗?”紫英开门见山,一边缓缓将腰上的佩剑放到桌上,那剑柄镶着玉石,紫英一发力,剑鞘划开,露出一截雪白的剑刃。
翠缕胆战心惊地端上来两盏茶,江楚儿看了一眼剑刃,淡然道:“赫月公主交代的事,楚儿怎生敢忘,一路上千方百计找办法接近驸马爷,可惜实在是我天分不够,不能讨得驸马爷喜欢,见了我便反感,楚儿就算是有心,也拗不过驸马爷不喜欢我这个事儿。”
紫英端起茶杯,听了江楚儿这话,她“噗嗤”一笑,眼里带着寒意道:“你这是白纸上坟——糊弄鬼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跟驸马爷在南房县,可是郎情妾意两相惜,南房县的山匪头子怎么死的,驸马爷怎么受的伤,我们公主虽然人在公主府里坐,可她手眼通天,驸马爷那里有什么动静,难道公主还能不知道?”
“这几日里,你们那位驸马爷可从来没有踏入我房中半步,我性子粗野,早就招他腻烦了,你信与不信,我都无可奈可。”
紫英仍是不信,她细长入鬓的眉毛一挑,“别跟我耍花招多废话,反正在咱们公主眼里,只有你能助她,你不想想你那牢里的死鬼老爹,也要想想你自己的性命,芸香那丫头的坟,你们也去过,难不成,你也想步她的后尘?”
江楚儿刚要开口,便被身后的翠缕一把拽住,翠缕慌忙接过话去,向紫英赔笑道:“紫英姐姐不要动气,我们怎么敢忤逆公主的意思,您的吩咐,我们肯定照办。”
翠缕拉着江楚儿的手,江楚儿这才耐下性子,不再发作。
紫英得意一笑,伸手捏了一把翠缕的脸蛋,笑道:“还是你这个小丫头懂事。”她一回身,向身后的王妈点点头,王妈双手托着托盘上前来,把托盘呈到江楚儿面前。
“这样罢,你说驸马爷近日里不再对你多加留意,那你就得自己主动一点儿,你先去他房里去,给他每日换换香炉里的香,文武这小子已经被我让李管家支走了,以后你把这活儿揽下,天长日久,你小意温柔,驸马爷难保不对你另眼相看。”紫英悠悠道。
江楚儿拿起托盘里的一个荷包,荷包里面装了些上好的龙涎香,灰白色的小块香料,江楚儿捡出一块来,香料材质上乘,上面闪着琥珀色的色泽。
王妈趁机道:“楚儿姑娘,听紫英姑娘的话,咱们都是替公主殿下办事的人,等事成之后,公主少不得重赏你。”说罢,她把托盘塞到江楚儿手里,“时辰不早了,这会儿驸马也快回房了,你这会儿去给他换香,露个脸,给他说几句软话儿,正是时候。”
江楚儿手里端着托盘,见翠缕在对面跟自己使眼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紫英拿起搁在桌上的剑,双手环绕在胸前,看那样子,今天江楚儿不听她的话,她就不打算从这房里出去了。江楚儿握着托盘的手紧了一紧,她朱唇微微抿起。
王妈走上前来,推着江楚儿的肩膀,又假意微笑道:“不就是去换个香嘛,又不是要吃了你,还怕什么不成,走,老妈子我陪你走这一趟,一回生,二回熟,伺候驸马爷这件事儿,你心灵手巧,做起来肯定上手的快。”
王妈半是哄骗,半是威胁的,挟着江楚儿出了门,两人沿着小径,一路穿过回廊,走到梁千翊的正房门口,梁千翊这正房外面,有个不大的池塘,这时节池塘里面的荷叶都枯败了,只剩下些荷叶杆子和发黑的莲蓬头。
梁千翊的房内亮着灯,但看不着里面的人影。
“王妈,我没换过香,今儿还是您老人家去换,等我会了,再把这活计交给我吧。”到了门口,江楚儿推托道,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梁千翊,他对她的态度阴晴不定,更何况在南房县的衙门里,那天,她用一碟子糕点打了他。
他梁千翊,是多么高傲的人,他应该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了,可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留她在府里,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莫不是,他要请君入瓮,一把抓住自己把柄之后,再将自己置之死地。
江楚儿倒吸一口凉气,今天这梁千翊的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进去。
王妈看出来她的小心思,她凑过来,抓住江楚儿的手臂,江楚儿想走,王妈的两只胖手似铁钳一样,把她牢牢抓住。
两人正在拉扯不开,只听屋里好似有人咳嗽一声,门“吱嘎”一声被从里拉开。
江楚儿和王妈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转头看着门后,门后的梁千翊穿着一件绣着暗纹的寝衣,腰间垂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他微皱着眉头,看着门外的两个人。
“小的该死,打扰驸马爷休息了,驸马爷屋里的香炉该换香了,楚儿姑娘主动提出来要替驸马爷换香,我就领她过来了,这不,楚儿姑娘正问我驸马爷您喜欢哪样香呢,咱们驸马爷最钟爱这龙涎香,楚儿姑娘您快进去替驸马爷换上罢。”王妈殷勤地道,又冲着江楚儿挤挤眼睛,还是把她推进了房里。
门再次“吱”一声被关上,王妈在外面拉上门,踱着碎步便走了。
江楚儿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心里又打起了鼓,只觉头皮发麻,尴尬至极,她捧着手里的托盘,进退两难。
梁千翊倒是若无其事一般,他兀自踱步走进内堂,轻松自在,似这屋里,没有江楚儿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香炉就在门口,换好了请便。”梁千翊的声音从内堂里传了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隔着层层叠叠的帐幔,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江楚儿冲着里面对着空气挥舞了一下拳头。
“高贵冷艳梁千翊,实际上是个爱记仇的虚伪好色鬼。”
她小声念叨着,又环视了一下这房间,果不其然,门厅的角落里,一盏珐琅镶玉的金丝铜炉冉冉冒着淡淡青烟,江楚儿走上前去,把托盘放下,小心掀开香炉的炉鼎,里面的香快要燃尽了,江楚儿轻手轻脚地用香夹从荷包里添了几块香进去,又捏着香铲,试着把里面燃尽的香灰除一除。
上回在南房县里,就是被现在这屋子里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男人轻薄了,一想起那件事,江楚儿只觉头脑发热,心思恍惚之下,一不小心,香铲跌落到香炉底上。
江楚儿第一次换香,不想就失了手跌了香铲,铜柄香铲落到香灰里,若是被梁千翊看到,肯定又会借机嘲笑她笨手笨脚。
江楚儿硬着头皮把手伸进香炉里,香炉不大,好在自己的手也娇小,倒也能勉强伸进去,看不见里面,江楚儿凭着感觉用手指在里面乱抓。
“啊——”
手指不小心触到了燃着的香料,食指被烫得生疼,江楚儿忍不住喊了一声,慌把手拿出来,仔细一看,食指上面,已经烫出了一个水泡。
江楚儿皱着眉头,举着手指小心翼翼鼓起腮帮子呵气。
怪自己倒霉。
可眼见着炉铲还在炉底,江楚儿无计可施,正对着香炉望洋兴叹之际,突然,一个人影闪了过来,江楚儿一眨眼,梁千翊便已经握住了江楚儿刚才受伤的右手。
他眼里带着嗔怪,双手握起江楚儿的手,她的右手食指指尖红红,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泡坠在指肚上,梁千翊垂下头来,细细察看手指的伤情。
“真笨。”
终究还是没有逃脱被梁千翊责骂的命运,江楚儿有些不服气,她想把手从梁千翊手里挣脱开来,无奈他的手力气太大了,她怎么也取不出来。
“要你管——”江楚儿嘴硬。
☆、中毒
梁千翊不知何时手里突然多出一只瓷瓶来,他拔开瓶塞,细心地将那瓷瓶里面绿色的粉末撒到江楚儿的食指上,那粉末触感冰凉,撒到伤口上,有一瞬间的刺痛感,江楚儿的右手一抖。
“别动。”
梁千翊握住她的手更用力了,他把江楚儿再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低垂着眼眸,确认江楚儿的食指上沾满了药末,那绿色粉末药效却奇佳,就刚撒上这么一小会儿,食指上的水泡消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