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道隅抬手在她背上拍拍,“阿楚,你还有萧哥哥,不管什么时候,萧哥哥都在你旁边,别哭了,先歇会儿,明天咱们再接着找人便是。”
两人就近找了家客栈歇脚,萧道隅怕秦楚太担心睡不踏实,只要了一间房,让老板添置了帐子。
店家上了几样小菜来,便退了。
萧道隅握握她的手,“好歹吃两口,明儿才有力气继续找人。”
她自责,“都怪我,她现在一定很担心我,这该怎么办?到底是谁会掳走萌橦?”看一眼桌上的饭菜,她也没什么胃口,转身去床上合衣躺下,没精打采道:“我歇一会儿。”
这里是胡襄城,若说有土匪强盗我是不信的,也断没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她想,本来就是来跟江月白要人的,人没要到,萌橦还丢了,若是明天再找不到人,她就单枪匹马闯进陈宫,哪怕拿刀架在江月白的脖子上呢,也要把萌橦找出来。
天未亮她和萧道隅又出去继续找,人还是没找到。
一整天滴水未进,萧道隅心疼她,劝她好歹吃一些东西,哪怕多喝两口水也好。
她已经暗暗决定等夜深些,就偷偷溜出去夜闯陈宫了,也没心思吃,自顾回房躺下,萧道隅被她这副样子愁的不行,在帐子外头直叹气,“你这样怎么成?人还没找到,身子先垮了,我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是。”
躺在床上睁着大眼,艰难的挨到三更天,她下床来换上一身夜行衣,临走前低低唤了两声萧哥哥,确定萧道隅睡熟了,才扯开窗从二楼跳了下去。
就连月亮都很配合,知道她要闯陈宫,掩在厚厚的云层里不曾露面。
半掩的窗前,萧道隅弯唇笑了笑,到底是她,沉不住气。
苏让站在他身后,问他,“主子,宁国公主孤身闯宫,万一……”
萧道隅摇摇折扇,寡淡一笑,“没有万一,江月白舍不得她死,又怎么会对她刀剑相向呢?此一番,想必能要江月白半条命去。”
苏让抱拳,“那我们跟过去。”
“嗯。”萧道隅颔首,“不要留活口,人安置好了吗?”
“是,关在陈宫废弃粮仓里了,到时候自然有人引着宁国公主过去。只是,属下不太明白,主子您心里既然有宁国公主,为何还……”
“还利用她?”萧道隅收起折扇,慢吞吞转手上的扳指,“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岁传到我手上,已经只剩下个空壳子了,要兵无兵,要势无势,不过剩下个装神弄鬼的神宫,尚且镇着诸侯国,能撑几日?陈国是天岁最大的威胁,女人罢了,灭陈后我自然封她为后,到底是我牵肠挂肚的女人。”
苏让听了垂下眼,“主子深谋远虑。”
“去吧,别让江月白有机会翻身。”
苏让抱拳,唱喏,便追着秦楚去了。
秦楚避过禁中层层巡逻的禁军,翻墙头进了内廷后,总觉得这些道路很熟悉,几乎没用怎么摸索,就到了江月白的寝殿。
她趴在屋顶观察,发现寝殿黑灯瞎火的,只有几个婢子守着,甚至连个侍卫都没有,暗自思忖,江月白是仗着外边守的严实,以为不会有刺客能到这里?
不过这样自大也好,省的她多浪费时间了。
趁着月亮被一个云头盖住的档口,她挟持了殿前守门的婢女,把人扯到角落里,刀往婢女脖子上一架,轻喝:“说,江月白在哪里?”
婢女起初吓得哆嗦不敢言声,月光打在秦楚脸上后,婢女居然再无惧色,甚至有些欣喜,不敢置信道:“君后,君后您回来了?”
她蹙眉,喝道:“闭嘴,快说,江月白在哪里!”
婢女倒是很痛快,回道:“国君在书房,奴婢给君后引路就是了。”
她凝视婢女良久,觉得这个婢子胆大包天,这样处惊不变肯定有诈,咬牙道:“把衣服脱了。”
婢女狐疑,“啊?”
她不耐烦,“快脱。”
“哦,”婢女安安静静把衣裳脱了给她,再添一句,“君后,国君日思夜想总算是把您盼回来了,等会儿您有话和国君好好说,千万要和和气气的,这俗话说的好,两口子打架床头吵床尾和,没有过不去的事。”
她觉得这个婢子实在啰嗦,一个刀手砍下去,就把人砍晕了。
换好婢女的衣裳,她匆匆往书房去,怕是有诈,一路小心翼翼的,等到了地方她才惊觉,她并不知道书房的路,居然鬼使神差的到了书房。
书房里燃着灯,窗纸上投着欣长的男子身影,毫无疑问是江月白,她想幸好来的时候从厨房找到茶水,有由头混进去。
侍卫见她,问她做什么,她回说给国君泡了醒神茶来,侍卫也就把她放进去了。
她到书房门口驻足,听到里头有谈话的声音,侧耳仔细听了听,应该是江月白和他的亲信临江。
临江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就听清临江说属下告退,她一急,四下找藏身的地方,在临江出来之前躲到了侧窗墙下边,等临江走远了,才从窗户下边转出来,上前敲书房的门。
江月白的声音很疲惫,问是谁。
她抿抿唇,回,“奴婢是来给国君送醒神茶的。”
他疑惑,“孤并没有传。”
她辩解,“是临大人吩咐的。”
屋里沉默一阵,才开口道:“送进来吧。”
她咬牙,端着茶水进屋,却在关门的时候,把门在里面反锁了。
江月白正端坐在书案处,摩挲着个黑色的手镯子。
她上前把茶盏放下,忽然就抽出匕首抵在江月白的脖子上,恨声道:“江月白,把秦琬和萌橦交出来!”
江月白被她突然抵住脖子,出于本能就要去扣她手腕,却在碰触的瞬间,住了手,嘴唇微动,不敢相信似的,喃喃,“阿楚,是你?”
她说是,恨不能把他三刀六个窟窿,想他真是可恨,如果不是为了萌橦的下落,她一定手起刀落送江月白去见阎王爷。
他摸摸架在脖子上的匕首,苦笑道,“是把利器,只消一下,就能取我性命。”他说,“阿楚,你是来杀我的么?”
“是。”她回答的倒是干脆,可不知怎么地,眼里竟然有泪水流下来,模糊了双眼。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迟疑,江月白忽地从她手里抢过匕首,把她拉进怀里,她惊呼一声,想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说,“阿楚,我们不是说好了,三个月后我替你取来聚苏,你嫁给我的么?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她被戳到痛处,心头狠狠一悸。
他以为她是个傻子么?让他骗的团团转,什么三个月后取来聚苏?那种东西她根本就不需要!
她恨恨,“江月白,我只想你死!”
他捏着匕首,神情落寞,简单回她个哦字,鼻子隐隐发酸,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如果你想我死。”他把匕首重新塞回她手里,握着她的手,对准心房的位置,半丝犹豫也无,一个使力便狠狠扎进皮/肉里去。
血像喷洒的墨,染透了他胸前的衣裳,溅在了秦楚的脸上。
她睁大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嘶声质问,“你做什么!”
他仿佛被抽尽了力气一般,缓缓滑进椅子里,咬着苍白的唇艰难的开口,“阿楚,过来。”
她惶然望向他,被他吓坏了。
“别怕,阿楚,我一点儿都不疼,你过来,我……”他把手里的黑色镯子往前一送,“我只是想把这个镯子给你戴上,沧澜山上你不小心把它摔碎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镶好,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他说的越来越没有力气,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血越流越多,地上都是触目的红。
她迟疑,却心里头憋的慌。
他气息微弱,却还是嗡哝着,“过来,带上它,你手上的那串佛珠,我死之前,就把它给我罢。”
她心里头不是滋味,忽然想起萌橦,还不知道人在哪里,才反应过来,急忙忙去给江月白按住心口,着急道:“你还不能死,江月白,你给我活着,我不许你死。”
他说晚了,“我知道你不想我死,只是被人骗了,我都知道,你快走罢,被他们发现你刺杀国君,你就走不了了。”
她哽咽,“不行,我去找临江,叫他去叫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