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心思单纯报仇的手段幼稚。做一件事情之前,定会好好谋划,每一步都预计到没有偏差才会开始行动,对付郭氏也是在背后查出真相,有确凿证据了,才决定拿秦琬做诱饵下手。
只是江月白突然出现,才打断了她的谋划,让秦琬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她想了,等两日,纯禅顺利继位,就带萌橦去陈国找人。
不过去之前,要以燕国君的名义对郭氏和秦琬下追杀令,得叫六国都清楚,合德帝姬的真实身份,燕国对假公主又是个什么态度,如此一来,就没有其他诸侯国会窝藏秦琬了。
等找到人,她要重新挖秦琬一回眼睛,不然顺不下这口气。
至于江月白,这个伪君子假小人,她站起来,握拳往榻上一砸,咬牙切齿,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她心浮气躁,睡的不好,清起精神头儿不盛,萌橦伺候她起身梳洗,看她这副模样,问她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她恹恹的摸后脖颈,垮肩道:“昨儿可能是落枕了,疼的很,替我请相里药师来松松罢。”
萌橦给她捏捏,“主子,奴婢瞧着您心里头有事儿,精神不济的很,您有事可千万给奴婢说,别搁心里头憋着,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奴婢陪着您呢。”
她脖颈生疼也不敢点头,嗯了声,沉吟,“昨儿又月说,江月白是乘马车出宫的,我想着宫里遍寻不着秦琬,说不定是搭了江月白的马车。”
萌橦停了手里锤肩的动作,疑惑,“他们是三个人,真藏在车里,江月白能发现不了?”
“不是,”她撑起身,揉着脖颈道,“我的意思是说,兴许就是江月白带走的。”
萌橦想了想,道:“也有这个可能。”
自从她家主子跳崖后,江月白对秦琬确实是恨之入骨,没在沧澜山结果秦琬的性命,是因着他跟主子跳了崖,郭后率人又把秦琬带走了。
江月白那样的疯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指不定是想把秦琬带回陈国怎么折磨。
她心道,折磨死了也是活该,谁让秦琬这样糟践她家主子呢?善恶到头终有报。
听萌橦也这么说,秦楚心里头更失望了,果然江月白是为了救秦琬,对她用了苦肉计。
思及此,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烦躁,“我想了,这样不行,等过两日纯禅继位后,你随我潜入陈国。”
萌橦问为什么?
她说,“我得找到秦琬和郭氏。”
萌橦明了,主子这是想斩草除根,也就点头,回,“成,奴婢先去请相里药师来给您舒舒筋。”
她说好,回去榻上继续躺着,这会儿实在不想动弹,被江月白气的肝儿疼。
相里迦来给她扎两针,又嘱咐萌橦给她炒麸子拿来热敷。
萌橦送相里迦出来的时候,把他拉到偏厢,问相里迦,“药师,昨儿主子从大殿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您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相里迦捋胡子,故作高深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言罢,摆摆手转身走了,听得萌橦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挠头道:“惹什么尘埃?这老头也是古怪了。”
正月二十,司天监祈天,上达天岁,燕国新帝登基,改国号,行大典。
纯禅继位新君后,头一件就是先赐封秦楚为宁国公主,垂帘听政。
这意味着,她成了燕国人上人,就连国君都要对她万事请奏。
她对这些不是很在意,觉得纯禅能支棱起来,便找了四个辅政大臣,设内阁,以宇文琅为首,辅佐纯禅。
老国君驾鹤,守完国丧,她就带着萌橦一起去往陈国。
路上听到萧道隅继任天岁国君的消息,她亲写了封书信恭贺,信中提及秦琬的事情,说虎伺豺环惊心不安,很是惆怅。
七日后,入陈国境内。
胡襄城飞花,适逢当地纸鸢节,天上飘着各样五彩斑斓的纸鸢,她玩心也重,看着什么都新奇,和三岁小儿出门赶大集似的,一副乐不可支。
萌橦念着她过去日子过得不好,心里也是宠她,对她有求必应,她说想放纸鸢,就给她买来只很大的春燕纸鸢来。
她很稀罕,在空旷的场子上来回跑,试图把风筝放飞,几次下来都失败了,望着躺在地上的风筝直叹气,喊萌橦,“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跟风也过不去,怎么也飞不上天。”
萌橦拉拉线,说,不然我去给主子你换一个,许是这个不好飞。
她猛点头。
萌橦笑,让她先找个地方坐会子,拿着风筝一头扎进人堆里去了。
她坐在台阶上,看天上飞的形形色色的纸鸢,有的已经飞入云霄只剩下个斑斓的小点,有的还在很吃力的起飞,心情也一并跟着好起来。
有人拍她的肩膀,她高兴地回头,“萌橦,你看”突然止了声儿捂住嘴巴,呐呐,“萧哥哥?你……怎么会到陈国来?”
萧道隅和她并肩坐下来,手里拿着只老鹰的纸鸢,晃晃,“这个是我做的,来,”他拉起秦楚的手,柔声道:“我教你放纸鸢。”
她被萧道隅扯着重新回到偌大的场地里,他手把手的教她,“你要等风飞过来,再放手上的线,顺着飞的方向把纸鸢放出去。就像这样。”
和煦的一阵风拂过来,纸鸢在萧道隅手里飘忽两下,就轻轻地飞了出去,随着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她望着直入苍穹的纸鸢,长长舒口气,望着萧道隅,问他,“你还没说,怎么会来陈国的?”
萧道隅没回她,指指她手上的棉线,“你是为秦琬,还是为了他?他是你的仇人,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她愣了下,低声,“我知道。”抬眼去看萧道隅,他目光似深秋的湖水,透着阴冷沉郁,她攒抹笑意,去拉萧道隅的手,“萧哥哥,萧哥哥是担心我?”
“我收到你的信,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赶来,幸好碰上了你。”萧道隅拢拢她额前碎发,喃喃,“胡襄城里到处都是江月白的眼线,他疑心重谁都信不得,就连看重的臣子身边也安插着眼线,或许你进城的消息此刻他已经知道了,所以跟在我身边,不要自己行动。”
她莞尔道好,“我跟着萧哥哥。”
萌橦换了纸鸢回来,正高兴着忽然眼前一黑,被人套在麻袋里扛走了,等她醒过来,周围环境陌生,她嘴里被塞着块布说不出话,四处打量是在个类似废弃粮仓里,没有人,眼前放着碗清水。
好半天,她才听见外头有声响,是个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等门打开来,萌橦吓傻了。
秦楚在场子里等萌橦,等了许久不见人回来,心里就觉得不好。
她一直把萌橦当亲人待,最是亲近,有什么心事也只有萌橦会真心替她想,宽慰她,这会子人不见了她急的不行,更是自责,都是赖她贪玩,若不放纸鸢萌橦就不会走丢。
萧道隅看她坐立不安,只得宽慰她,“萌橦身手是好的,平常三脚猫功夫伤不了她,就算是经过训练的死士,能让她吃亏的也少,你别担心,再等等许就回来了。”
她摇头,说,“不会,一定是遇上她对付不了的人了,不然不能这么久还不回来。”
萧道隅看看天色,已经晌午时分,略想了下,道:“我叫他们去找人,咱们先去客栈打个尖,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说不成,“萌橦是我最放心上的,眼下是在陈国不是燕国,我得亲自去找她,多等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萌橦若是因为我出了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萧道隅知道她的性子,既然做了决定就劝不住,握手在她手上压了压,“那我和你一起找,横竖就这么点地方,总能找到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两个人直找到半夜,也仍旧没有找到一丝线索,在这样一个连自己都可能走丢的地方找人,根本就是徒劳无功,她突然觉得很难过,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
萧道隅皱眉瞧她,把折扇收进袖中,过来扶她一把,“这样不行,不是好办法,还是让苏让他们去找吧,你关心则乱,越是着急越没章法,先找个地方落脚,时候不早了。”
她忍不住,趴在萧道隅肩膀上泣不成声,“萧哥哥,我只有萌橦了,她要是没了我可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