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明华与明昶在上安宫这通行无阻,现下长寿帝有些吃到“苦果”,表情不由得苦涩起来。
“是,你知道又能怎么样?朕不会答应就是不会答应!带公主出去!”
在长寿帝前所未有的冷冽态度下,公主殿下被侍卫半强迫地架了出去。
待得明华消失在上安宫,长寿帝下定了决定,对着容晖道:“容晖,朕命你统领边防军三十六营迎战北辽大军,你可别让朕失望。”
容晖沉默一瞬后朝着长寿帝深深一拜道:“微臣绝不辱圣命!”
*
北辽大军进犯边境的消息很快在京都城里传开了。
兵部尚书云州在家中听得这个消息时,气得将书房里的瓷器打碎了一地。
他知晓那蒙达从头到尾都不把大戉投诚他的几位当一回事,可是云尚书一直以为,也算是北辽上层决策者的蒙达王子理应不会如此没有风度,半分面子都不给他们。
可事实上,蒙达就是这样随心所欲不拘一格。
书房的动静把侍立在外面的下人吓了个半死,事实上自从家中大公子被捉进宫里生死不知后,云府下人便也时常处于府上要变天的忧虑之中。
云州的继室夫人本来都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一听里面这声音她转身又准备离开。
“夫人!”
里面的云州眼尖地瞧见一队女子,忙皱着眉叫住人。
继室夫人王氏只得停下脚步,看着云州大步从书房里面出来后,朝着云州勉强一笑道:“老爷,妾身以为您心情不好才……”
云州摆了摆手,似是不在意王氏夫人的话道:“你马上去一趟丞相府,我有话让你传给月儿。”
身为云尚书的继室,王氏夫人也算是云婉月的长辈,怎么也不该沦落到传话的地步,然而她明显是十分习惯自己在云家这样的地位的,温顺地应承了下来。
而此时的丞相府又是一片哭天抢地。
哭声不断的女主人是容丞相的母亲容老夫人——得知了儿子即将上战场的消息后,这位自生养容晖后就没同儿子长久分开的女人痛哭流涕。
容晖俊秀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他很显然并不适合处理这样的场面,只站在一边瞧着自己痛不欲生的母亲。
倒是云婉月温声软语地劝了容老夫人好一会儿,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平日里也算是端庄夫人的女子此刻显然没了理智,伸手给了云婉月好几下子。
看门的下人就是在这时候弓着身子进来,硬着头皮禀告道:“启禀相爷,兵部尚书夫人想要见夫人。”
云州的兵部尚书一职还没被完全拿掉,因此容晖将目光放在了云婉月身上,刚要开口让她去见自己的后母,容老夫人便爆发了。
“哪有你这样当人妻子的?你的丈夫都要上战场九死一生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去见你没有血缘的后母?”
这话几乎就是指明了云婉月没心没肺,引得她登时脸色苍白起来。
容晖即便是对云婉月铁石心肠,也觉得她此刻着实是太冤,便开口道:“娘,我不过便是出征,怎么让您说得好似送死一般?”
容老夫人狠狠地剜了不知所措的云婉月一眼,又泪眼朦胧地看向容晖:“晖儿,娘求求你了,娘怎么舍得你去战场呢?你快跟圣上推了去吧!”
她这话不止容晖,连下人听了都有些好笑,圣上金口玉言派给丞相的事情,这要如何推脱?
见容晖斩钉截铁地摇头,容老夫人又恨恨地瞪向了云婉月:“都是你,你这个丧门星,如果晖儿娶的不是你便好了!”
她这话的意思简直太明显了,倘若当年没有云婉月,容晖与明华公主必然会成婚,那么圣上可能便不会舍得自己的驸马上战场。
云婉月身子颤抖起来,她几乎想立马便落荒而逃。
最后还是容晖开口道:“娘,您在说什么呢?此事与她无关,来人,扶老夫人回去休息。”
容老夫人并不想去休息,可架不住丫鬟婆子一大堆一窝蜂地上来扶,她只得一边叫骂着一边哭着被扶走。
院子里的下人登时去了一大半,只留下容晖与云婉月有些尴尬地对视。
容丞相思索片刻开口道:“娘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去见你的后母吧!”
方才被容老夫人那样说,云婉月哪里来的脸面再去见自己的家人?她摇摇头道:“不了相爷,今日这个时机妾身也不适合见母亲,妾身……”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容晖有些强硬地打断:“没什么不适合的,让王夫人久等不好,你去吧!”
说罢,他便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有些怔愣的云婉月。
久等了的王氏夫人终于见到了继女,她倒也不想埋怨云婉月,只是后者心怀愧疚,主动提及道:“是方才老夫人身体有恙这才耽误了一会儿,还望母亲不要见怪。”
听得云婉月这样说,王氏便问了一句:“老夫人的身子严不严重,要不要我去看望拜访一下?”
云婉月吓了一跳,现下她自然不敢让王氏夫人去见容老夫人,只得又找补道:“其实是相爷要出征了,老夫人心中挂怀,母亲还是让老夫人自己静静心吧!”
听得云婉月的话,王氏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云婉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本被婆婆骂得心神俱疲的云婉月顿时又是一惊——她已然猜测到了父亲叫自己前去想必没有什么好事,可是她却说不出半分拒绝的话语。
身为不受夫君爱重不受婆婆尊重的出嫁女,如若她再失去娘家的支持,那可真是逼着她去死了。
*
圣上定下的出征日期很急,容晖这两日一直都在准备。
闲暇之时他也偶尔会想一想那已然消失无声的昭而——每每此时,年轻的丞相薄如一线的嘴唇总是忍不住嘲讽地翘起来,这个土匪头子终究是半分都靠不住,这样两国交战的大事他只能隐匿不出。
就在离开京城的前一日,兵部尚书云州深夜到访。
望着自己的丈人,容晖的眉头微微蹙起,如若他没记错,这位理应还在闭门思过才对。
云尚书好似一丁点都没发觉女婿的挣扎似的,含笑道:“丞相不请老夫喝杯茶么?”
回过神来的容晖命下人去倒茶,又朝着云州道:“尚书到来的确在我预料之外。”
这对关系看起来极其疏远的翁婿并不用亲昵的称呼来叫对方,只以官衔相称,看着有些诡异。
云州哪能看不出容晖的潜台词是质问自己为何不顾圣上旨意擅自出府,他毫不在意地一笑道:“老夫自是有要事同丞相商议,就像上次你出兵剿匪之前那夜一般。”
这件事在旁人看来是丞相大人为官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对于容晖本人却只觉得屈辱不已,他顿时变了脸色望向云州道:“尚书,这件事本相并不想再提及。”
云州的双眸将有些恼怒的容晖锁住,眼前人即便是美名赞誉满京都,他也不过是个阅历尚浅的年轻人,他云州能算计得了他一次两次,便也能算计他第三次第四次!
“也罢,那有一件事老夫总能跟丞相你提一提了吧?你可还记得,圣上已经给明华公主与那个叫昭而的土匪头子赐婚了啊?”
容晖神色一变,身子也微不可查地一颤——这便是他心中最为介怀痛苦的一件事,甚至比起剿匪一事更让容晖不想回忆。
云州极其满意容晖的反应,他接着道:“老夫知晓圣上对你的任命,但是你真的想这样吗?”
容晖冷冷地开口:“云尚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北辽蛮夷斗胆进犯我大戉边境,身为大戉丞相我自该……”
他的话都没说完,声音却越来越沙哑,似是被一股无名之火冲到。
云尚书以手作拳掩住自己的嘴清咳两声,才带着蛊惑之意地低声道:“事到如此老夫倒也不介意同你直白地说,老夫知晓你对明华公主尚有心思,可是堂堂公主非但不会为妾,连继室都不可能给你做。”
容晖沉默不语,若是放在以前他必定有话语冷冷地回给云州听,可是最近对云婉月的略微心软让他在这一话题上对云州也有所宽容。
云州接着道:“既然横竖都是得不到的女人,让她远远嫁走难道不比在眼皮底下瞧她与人恩爱要来得舒爽么?”
容晖涨红了一张白皙的脸,说不出是气得还是激动的,不过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