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苏也捂着自己的额头后退了好几步,嘴里还嘟囔着:“平安,你今日怎么这么——”
硬这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她便听见了男子的声音,顿时将自己的话都吞了回去,瞪大了眼睛望向了从马车出来的男人:“你,你是,你不是那个,你是……”
她一手指着明昶,一边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明昶望向程紫苏,也学着她的语调道:“我,我是,我就是谁呀?你这个妮子怎么这样冒冒失失?”
程姑娘颇有些不服气地道:“我才不是——平安呢?”
明昶回过身来将明华从马车里接了下来,笑眯眯地对他姐姐道:“我去新兵营那边看看,一会儿回来接姐姐你。”
明华随意地点点头,笑着走到了程紫苏面前道:“紫苏。”
望着程紫苏与自家姐姐走远,明昶笑着摇摇头,转身上了马车命车夫赶车去新兵营。
此刻的新兵营里,主事人变成了花石。
“姐夫他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准备来找昭而的明昶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不由得惊讶地问道。
花石恭敬道:“启禀殿下,是前日的事了,大哥说是有要事去办,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年轻的殿下瘪了瘪嘴,一副很失望的模样,不过很快他便望向了花石道:“花校尉,不知能不能带本王去看看你们的新兵呢?”
要是旁人胆敢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花石会毫不犹豫地让裘彪把那人一屁股坐死,但是眼前这位嘛……
这江山以后都是他的,他要看看新兵怎么了?
花校尉带着敢王殿下一路走到了新兵训练的地方。
曾几何时新兵营这几百号人的确散漫得如同是村口散步的老大爷们,无言见了都皱眉,然而现下他们身板笔直地站在一起,一举一动都如同是用尺子丈量好一般,看得人赏心悦目。
昭而本就有训练乌合之众的经验,加上这些新兵年岁大多不大,倒比当年的清风寨土匪们更好管教。
明昶越看越觉得满意,越看脸上的笑容便越多,半晌他突然转过头低声问了花石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问题。
“花校尉,倘若现在让新兵营上战场,你觉得如何?”
*
程紫苏送着明华到了村口的大榕树下。
若是说之前她都是猜测,那么今日敢王殿下堂堂正正的一句姐姐便是变相地承认了明华的身份。
程紫苏的心中仅仅天人交战了那么一会儿,便继续坦然地用原来的态度对待这位公主殿下。
明华显然很受用,同程紫苏亲亲密密地说着话。
待得两个小姑娘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明昶带着马车回来后,明华开始有些着急了,毕竟她弟弟才跟那蒙达发生过冲突,她生怕他碰见什么意外。
程紫苏瞧出明华的着急,但作为主人她只能拍拍她的肩膀笑着道:“倘若今晚回不去的话,便留在我那里住上一夜,我之前的房间还为你留着呢!”
明华朝着程紫苏勉强地笑了一笑,刚要开口时便听得一阵马蹄声,她立马惊喜地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自己来时的马车快速地走了过来。
跳下车的明昶眉宇之间带着意气风发,根本不复近日来的愁闷,看得大榕树下的程紫苏顿时就是一怔。
他却没有看向程紫苏,而是朝着自己的姐姐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姐姐,我来晚了!”
明华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笑着嗔问道:“你去哪里了?”
明昶笑了两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姐姐,我们回去么?”
明华点了点头,回首望向程紫苏道:“紫苏,我们便先回去了,回头有空我再来看你。”
她瞧着程紫苏有些怔愣的模样,便伸出手去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才引着这姑娘回过神来。
程姑娘的脸上多了一抹可疑的红晕,答复明华的话时也没那么机灵,而是略微有些磕巴地道:“啊,好,好呀!”
明华又朝着程紫苏摆了摆手,才向着马车走去。
明昶先是将自己的姐姐扶上马车,又轻轻巧巧地跳了上去,才又回过头去朝着程紫苏粲然一笑,也抬起手朝她摆了摆。
程紫苏一个人站在大榕树下怔愣了许久,直到莫家人出来寻她,才让她完全回过神来。
明华坐上车才又望向自己心情不错的弟弟道:“这下可以说说了,你碰见什么好事儿了?”
敢王殿下的脸上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他歪歪头道:“不告诉你。”
公主殿下失笑道:“你现在可是胆子大了,居然这么同我说话?”
明昶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指,紧接着神色又有些严肃起来,他望着明华低声道:“不论怎么样,姐姐,你千万不要点头嫁给那蒙达。”
他眼中的笑意彻底敛去,在明华印象中还是稚气未脱的脸此刻却满是坚毅。
他用她以前从未听过的坚韧口气道:“姐姐,你有父亲,有弟弟,还有自己的心上人,倘若我们三个男人都护不住你这一个女子,那我们日后还有何面目留在人世间?”
明华哑然了片刻后,低声笑了笑道:“你这话若是被父皇听了去,他定然会骂你。”
对于明华的反应,明昶显然不是很满意:“姐姐,我很认真地跟你说。”
明华伸出手去在明昶的头上拍了拍,年轻的殿下有些介意地躲开,紧接着便听得女子声音幽幽。
“你们的心意我自是都懂。”
第70章 ……
上安宫内, 长寿帝面前摆放着一封密信——本是材质上好的纸张此刻被揉搓得不成样子,又被重新铺平展开,透着看信人的焦虑愤怒以及无可奈何。
唯一看过信的皇帝陛下此刻面带憎恶, 将信团了团扔到了面前的容晖身前:“你看看吧!”
容晖眉目低敛, 将纸团捡起细细地看了,随即面色一变:“这蒙达分明是借口进犯……”
长寿帝摆了摆手道:“这个时候说这些没有意义,朕问你,北辽那边的消息如何。”
容晖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颓然开口道:“启禀圣上, 微臣无能, 一无所获。”
这四个字所体现出来的情形可就太糟糕了, 一向乐观的长寿帝此刻半分笑模样都不见,只拧眉望着容晖道:“一无所获?怎么个一无所获法, 你同朕一五一十地说。”
容晖原本打算在心中好好润色一番再开口,现下听得皇帝陛下这样说, 他索性便直接道:“启禀圣上,微臣手下的人非但没能抓到鄂达清王子,甚至, 甚至连他在哪里也没能打探到。”
长寿帝听得傻眼了,即便就是他守卫森严的大戉皇宫,也绝不会有这等保密效果, 更别提那北辽是住帐篷的。
他皱着眉看容晖, 这个年轻人从前明明是才华横溢,先前剿匪也是兵贵神速,怎么最近倒不中用了起来?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挑拣臣子的时候,长寿帝不得不重新把目光放在信上。
“田州被北辽大军占了,这蒙达分明就是在逼朕将明华下嫁, 容晖,倘若你拿不出什么法子,这后果——”
皇帝陛下拉了一个长音,审视的目光在容晖身上流连。
容丞相心如刀绞,他哪里会愿意明华远嫁北辽?可是现下他真的想不出办法来!
君臣二人正无言对望之际,外面响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争执声。
这响动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来是上安宫门口守着的侍卫太监并没能拗过来的这位主,宫门被一下子推开。
一阵香风自容晖身边吹过,让他神色恍惚了一瞬,有许多场景自脑中走马灯一般地浮现出来,最后定格在了眼前一席大红云纹襦裙对着皇帝陛下温言说话的女子身上。
从前长寿帝最爱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大女儿,但是最近他这心情有点变化,倒不是他对嫡长女儿的爱重少了,而是明华最近的懂事要求总让皇帝陛下觉得无法承受。
“明华!你怎么闯进来了?这成何体统?”长寿帝板起脸,用最严厉的语气与公主殿下说话。
明华眉头紧蹙,她抬头望向自己的父皇:“父皇,事到如今您还要硬撑着么?”
被闺女当着臣子的面这样说,长寿帝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来人,送公主回她的平安殿。”
明华回过身去看了看,从容晖的手中一把抢过那封信件举了起来:“是我胡说八道吗?我都在外面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