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容止抓住她的手,脸色难看道:“不准提你哥哥,也不准再叫我嫂子。人是你自己惹的,就算觉得苦,你也给我自己受着。”
柳容止情绪起伏颇大,沈云破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看着对方的泪眼,她到底没再说出什么惹人生气的话。
“罢了罢了,我与你计较什么?”
她说着便想放开柳容止,复去看她的画,柳容止却紧紧抓着她手臂怎么都不肯放开。
“云破,不要看画了,你今日陪陪我,我让错儿在京多待一段时间陪陪你。”
她一改方才强硬的姿态,语调柔软,惹人怜爱。
沈云破只得踢了鞋,拥着她一块儿躺倒塌上。
“无妄是你女儿,也是我爱侄,你为何连她都不让我见?”
柳容止闭着眼,柔弱地倚在沈云破怀里,因方才的激烈波动而气息有些微弱:“你醒来后把什么都忘了,只记得错儿,我妒忌她。”
她说得直白,反倒让沈云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柳容止脸色苍白,唇瓣干涩,面容却依然妍丽生动。沈云破呆呆地看着她,耳中听得她继续道:“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就是忍不住。云破,我想把我们那么多年的分别弥补回来,我不想你多看别的人,别的事物哪怕一眼。
你若是看画,我便想把画烧掉;你若是看桂花,我便想把桂花树砍掉;你若是想让别人为你暖床,我便想把其他人全部——”
沈云破轻轻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是爱民如子的长公主,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柳容止闭着眼,泪如雨下,浑身颤抖着钻到沈云破怀里。
“我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长公主,我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又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云破,不要离开我。”
沈云破闭了闭眼,无声叹息着将她抱住,认命地亲吻她眼角的泪水。
“花期短暂,雨打风吹易零落成泥,美丽的容颜也不该沾染太多泪水,不要哭了。”
柳容止伸手搂住沈云破的脖子,鼻音浓重,口齿含糊道:“我从来只为你一人哭,也只有你能安慰我。”
这一面她从不曾展现在他人面前,就连对父母兄长,她也从未表现过。
开始是假,不知怎么却成了真。
柳容止纠缠上来,沈云破下意识地偏了偏脸,却抵不住对方的热情,最终还是被寻到了唇瓣。
沈错望着司命,不可思议地道:“你说胭脂是哪颗吉星?”
司命摩挲着手中的龟甲,望着桌上摆开的几枚铜钱,再次笃定地道:“胭脂乃红鸾星下凡,少主好事将近。”
“我呸!”沈错罕有因司命占卜生气,此时却是一拍桌子大骂道,“本宫堂堂天明教圣女,此生立誓要与姑姑一般,无牵无挂逍遥一生,待功力大成便了却红尘,羽化飞升,哪里来的什么好事!”
闻识笑着摇了摇头,对沈错道:“少主,过往的事我便不说了,如今司命真是越来越像那些江湖骗子。
她定然是听闻了长公主要为你说亲的事,今日才来诓骗戏耍你。”
“什么!”沈错大惊失色,“母亲要给我说亲?说什么亲?与谁说亲?”
司命也是一脸好奇:“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闻识刚想回答,解语和白泉此时提着食盒从门外进来。她脸色微变,与解语对视一眼后默默闭了嘴。
司命斜眼望向一脸懵懂的胭脂,心道:红鸾星来,第三大限之前皆主吉,果真名不虚传。
第62章
解语和白泉将吃食甜汤等一一摆上桌来, 沈错把胭脂往床榻里头一塞,拉了解语上榻, 着急道:“解语,你平日离我母亲最近,定然知道她的打算。她真的要与我说亲吗?
姑姑又是如何说的?她说姑姑昨日偶感风寒是真是假?姑姑身体如何了?”
她一口气问了一连串问题, 显然是真的急了。解语摸了摸她的手背,安抚道:“我确有听说此事,但长公主应该还只是起了一个念头,并未有确切的人选。
教主对这件事未置可否,至于身体……我没听到她患了风寒的传闻。”
沈云破身为长公主府的长史, 并未掌管任何内务, 其部分职责由解语承担,所以四人之中只有解语常年跟随在柳容止身边。
沈错皱着眉,气道:“母亲果然是在骗我,如今竟然还想帮我说亲,太可恶了!”
胭脂坐在沈错身边,抬头认真地听着几人的对话。
如果说之前沈错在她面前还有所收敛,此刻可以说是完全暴露了对母亲的不满。
胭脂不是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听这些, 只是当听到柳容止要为沈错说亲的事时, 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担忧与好奇。
沈错可不管她想什么, 今日把胭脂带来见解语等人就是把她当作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 自然什么话都敢说。
司命喝了一口茶, 淡淡地道:“长公主有这样的念头其实也不奇怪,毕竟少主即将双十年华,这是迟早的事。
问题在于她想以什么身份来让您出嫁,又是否有什么目的。”
“哼,目的?这还不简单吗?”沈错似乎对成亲一事颇为气恼,抓紧解语的手,面色不善地道,“嫁人生子最磋磨人的心志,母亲定然是为了永绝后患,才想让我成亲。
这样既能分开我和姑姑,又能让我无瑕他故,再给她起什么波澜。”
“那少主您打算怎么办?”白泉与闻识两人坐在一边,担忧道,“长公主毕竟是您母亲,她若真想为您说亲,您能拒绝吗?”
“怎么不能拒绝?”大概是从小在沈云破身边长大,耳濡目染,沈错从未想过成亲一事,“姑姑暂且不说,母亲还不是一直没有再嫁?她若真要为我说亲,我便捣了她的公主府,带姑姑远走高飞。”
沈错近来越发频繁地提这件事,简直到了不加遮掩的地步。
闻识眉头微皱,轻轻地瞟向了解语:“我和司命、白泉三人尚且可以自顾,只是解语……”
四位侍女除解语以外都功夫不俗,只有解语是一丁点儿内力也无,这也是她能为沈错暖床的原因之一。
修习天罡经或多或少都有体温偏低的情况,解语幼时伤了身体,经脉不通,故而无法流转内力。
“少主若真有这个想法,无需担心我,只是……”
司命叹气道:“只是我等的问题从来不是这个,天明教众如今以商贾等身份遍布大炎,其中大多都是不懂武功的百姓。
当初教主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他们平安,现在又如何能毁了她的一番心血?”
“可那也不能委屈了少主啊!”白泉说着,眼睛看向了解语,“少主如何能嫁给臭男人?”
“就是,本宫如何能嫁给臭男人!”沈错一拍桌子,气道,“况且还是这些目中无人的权贵子弟。”
司命微微一笑,安慰道:“少主您若真不想成亲,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想要巴结长公主的人确实不少,可敢娶「魔教」少主的豪门也没几个。只要我们放出风声……”
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说,听得沈错连声叫好。
“她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之前我乖顺听话,不想与她惹事。
若母亲真要为难我,我便搅得她京城一日不得安宁。”
几人好久没团聚,如今坐在一块儿,说了一堆话,沈错渐渐又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兴致。
“你们这段日子过得如何?闻识真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闻识长得唇红齿白,眉目风流,又与沈错一般爱穿男装,比起沈错更有一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范。
“我想过了,与其这般被长公主利用,不如也反过来利用长公主。
我们朝中无人,许多事都不方便,待此次我拿个状元回来,好让这些书呆子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
沈错最爱这等大快人心之事,又对闻识的学识颇为推崇,拍手道:“如此甚好,以你之才,与其为我母亲修书博名声,还不如为百姓做点实事。”
闻识从未想过会从沈错口中听到这番话,微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闻识祖辈是书香门第,国之栋梁,只是适逢乱世,又遭奸臣陷害,这才家道中落,只留下了闻识一个孤女。
沈云破感念她家相似的遭遇,又见她坚韧聪慧,才思敏捷,便挑来给沈错当了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