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喊:“余院长来啦!”
在几个猫猫狗狗卖萌表情后,余因突然发出一张照片,可怜兮兮地说:“求扩散啊。”
照片上,一只手持着打开的小本本,右页正中的国徽图案下,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兽医师执业证”几个大字,下面还有证书编号,和“广东省农业厅印制”的落款。左边页面,印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和《执业兽医管理办法》的规定,经注册,取得兽医师执业资格,特发此证。”
一秒后,又发出一张图片。
这次的图片上,有苟岚的蓝底证件照。跟网上那张秀气的照片比,他头发长了些,脸上已经多了点与世界对抗的姿态。下面清楚印着苟岚名字,以及“经全国职业兽医资格考试委员会审核批准,特授予职业兽医师资格。”
余因说:“苟医生可是正儿八经有小本本的人。”
又发了一句:“性格不咋地,但技术杠杠的。”
一秒后,他把后面那句话撤回。饲主们当然不知道,这是廖敏在家对余因下的指令,说他平时可以开玩笑,这个时候可不能乱讲话,会被截图。
余因只能拼命憋着。
五分钟后,这两张照片出现在诺亚动物医院公众号的推文里。廖敏特地写了一篇正儿八经的声明,给老同学看过后,正式发出。
饲主们纷纷转发。人们继续在群里议论,说于曼那个怎么回事。在一片八卦声中,有人认出苟岚的女友是谁。说是国家地理签约摄影师,在动物摄影界相当有名气,两年前失踪了。但这个小插曲,在于曼的八卦中被迅速淹没,连小水花都没有。
诺亚饲主群只是个小世界,虽带来温暖,但也只是小火苗。外面世界的大风暴一吹来,这火焰就灭了。
饲主群的人都是诺亚的老主顾,平时诺亚转发救助小动物、紧急鲜血、爱心领养的消息,大家都积极响应,像个小家庭。这次诺亚跟诺亚的医生“有难”,大伙儿都主动发声。
但他们发现,无论说啥,都很容易被打成水军。至于转发出去的资格证,被人说是 p 的。饲主们卖力辟谣,让大伙根据证书编号去查证,偏偏没人理会。
放假这几天,苟岚彻底没了影儿。余因偶尔联系他,他基本不接电话,要不就大半天才回复。电话那头,他整个人听起来有点蔫儿。
余因挂掉电话后,才注意到近日社会新闻说,宝安区发现一具女尸,身份不明,怀疑在一周前遇害。根据警方公布信息,受害者的年龄、身高甚至发型都跟苟岚女友胡昕接近。他心里没底,但提醒杨师师他们,这几天没事不要找苟岚,让他安静一下。
杨师师翻个白眼:“谁有空找他啊!”
苗江的出诊时间也减少一半,杨师师跟余果有空经常过去看她,陪她一起遛狗,怕她一人孤单。
汪少风也过来,他下班时间跟其他人不同,单独过来,每次都带上甜食。马卡龙,香蕉杯子蛋糕,蓝莓曲奇轻乳酪蛋糕,焦糖泡芙,抹茶饼,中山杏仁饼,顺德双皮奶。苗江跟汪少风在一起并不自在,但每次都受不住这些甜蜜诱惑,老老实实地开门让他进来。刚开始,苗苗还冲他吠,但他给苗苗也带了食物,经常陪它玩。苗江很快发现,苗苗居然很喜欢汪少风了。
第022章 诺亚改变了她
这几天,带宠物来就诊的人非常少,苗江下了班,骑着自行车就往宝安区北部跑。这附近原来有个花鸟虫鱼世界,因为改造问题暂时空置后,动物收容中心租下来,重新装了一下,安置动物。
这边租金便宜,但环境跟治安也脏乱差,外来闲杂人员又多。余因每次听说苗江要过去,都叫她小心。
自行车一路驶得飞快,轻飘飘过了被沙县小吃、五金店、水果摊、妇科牙医小诊所、8-12 便利店、麦登劳肯得鸡占据的路面。离中心越近,店铺越少。到了门口,苗江远远听到狗吠声,把车子停到一边。大铁门上拴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领养须知”——
“一、主申请领养人必须年满 18 周岁,无犯罪史,无虐待动物行为,有稳定的住所及良好的经济收入。二、领养时需提供身份证或护照的原件及复印件、电话号码、微信号及家庭住址,且需签署领养承诺书,保证不伤害、遗弃领养动物,接受我方的不定期回访。三、本中心成年宠物已做绝育并接种疫苗。如领养动物未绝育,除特殊原因外,应在领养后予以绝育。四、须为领养犬只办理养犬登记证,按时缴纳管理费。五、有足够的时间陪伴领养动物,做到科学喂养,定时免疫,遇有病痛及时就医。”
苗江没走多远,见到一辆大车驶向中心,在空地上停下。货舱门打开,车上两个工作人员跟车下两个工作人员,合力将装有动物的笼子往下搬。
她往里走,工作人员迎面走过,见她脸生,停下来问她找谁,是不是来领养,有没有事先预约。那人大约三十岁,穿着红色格子外衣,戴眼镜,说话严谨,像个工科生。
一个五十来岁,皮肤黝黑的大叔经过,笑着拍拍那人肩膀,指着苗江说:“袁子,这是苗医生,刘医生的同学,最近经常过来这里帮忙。”又跟苗江说,“你别介意,上个月有贩子过来,用假证件领养了动物,回头给卖了……对,我们这的狗都做过绝育打过疫苗,就能卖贵一些……为了降低我们警惕,一般来的都是像你这样年轻女性。”他压低声音,“上次来的人,就是在袁子手中把动物领走,所以他警惕性特别高。”
大叔姓柳,跟妻子两人都是爱狗人士。两人没小孩,小动物就像是他们的孩子。他在深圳拥有三套房子,一套别墅。他们救助了很多很多流浪猫狗,把它们放到别墅里,请专人照顾。因为花费巨大,后来还把其中两套房子卖了。
因为爱猫狗,柳大叔在深圳养宠圈出了名。他有空就到动物收容中心,出钱也出力。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他也对经常出入中心的人了解。
像苗江,就是在上次跟刘婉婉重遇后,受她邀请,到中心来帮忙的。刘婉婉说,这里动物多,但兽医只有她一个。因为是民间机构,工作人员的薪水、日常开支都要靠社会捐助,收入低且不稳定。志愿者不少,但是没有专业动物医生愿意来工作。像袁子这样的自由职业者,有电脑就能上班,这周开始索性搬到这儿来,工作和照顾动物两不误。
好些动物医学系毕业的年轻人来看过,但坚持不了两个月,就因为家人的阻止、女朋友的嫌弃、薪水支撑不起房租等原因放弃了。柳大叔听说这个,就提出要由他来开工资,被刘婉婉阻止了。
“长贫难顾。哪个年轻人来深圳,不希望在这里买套房子。今天开出的价钱能够付得起房租,但能付得起首付吗?”刘婉婉自嘲,“还是期待有人用爱发电吧。”
嘴上这么说,但刘婉婉背后一直出力。她大力邀请在本地工作的大学同学、师弟师妹,希望他们过来帮个忙。来的人不少,最勤的是苗江。她来多了,柳大叔也认得她,总跟她搭话。但苗江脸上淡淡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柳大叔早年做生意,见的人多,并不在意。他总觉得,这女孩子内心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只是不懂得表达。
这时,刘婉婉正在跟工作人员一起,隔着笼子看一条吠个不停的狗。苗江走近了,听到刘婉婉说:“……它受过虐待,对人类没有信任感,必须要很有耐心才行……”
刘婉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才看到苗江。她告诉苗江,暑假过去,大街上又出现了很多被遗弃的狗。“你知道,就像西方国家圣诞一过,那些被人当作礼物送出去的小猫小狗,有很多都被遗弃。养宠物是很耗费时间精力的,很多人发现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就把动物扔到街上。好心人把这些猫狗送过来,但数量太多,根本没法……”她突然停下来,带点歉意地笑笑。
苗江不太明白刘婉婉为什么会突然不说话,又突然笑笑。但看得出来,她明显心情不太好。苗江问得直接:“今天也安乐死了?”
刘婉婉点头,又笑了笑,竖起三根指头。“三只。”
两人都没再说话。
很久以后,苗江在看行为心理学时才明白,有些人不安时,微笑是自我安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