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还想替自己的大哥求娶桃不换，只可惜——
一切都在江家货船沉没的一刻戛然而止。
有脚步声在逐渐接近，停在了自己的牢房之外。姜有汜抬头望着来者，她裹了一身披风，将自己全部裹入里面，根本分不清是何人。
“长宁郡主，大牢里人流混杂，您不该来此。”姜有汜主动开口道。
长宁郡主身子一颤，低低地问：“高盛王已经告诉我了，你——你真的是女子？”
“我的确是个女子。”姜有汜毫不犹豫地答。
长宁郡主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你犯了欺君之罪，你会死。”
“我知道……”
“你欺瞒我这么久，你也当死。”
“郡主，对你我有所亏欠。”姜有汜垂了垂眼眸，道。
长宁郡主长叹一声：“你是女子之身，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此事，但这确实是事实，我也只好接受。
你以前对我和何依都避之不及，我也从未见你对任何女子倾心相待，原来真相居然是这样……”
她沉默片刻，接着问：“你真名叫什么？”
“嗯？”姜有汜望着她，“我叫江棋，鄂州人氏，我父亲是桃焕北大将军的副将，后回到鄂州老家经营炭行，成为了一个商人。”
“江棋……”长宁郡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若有所思，“你是否知道我们高盛王府有一个丹书铁券，可以免死？
如果你想要活，完全可以和我虚与委蛇，等我救了你之后你再和我坦承，至少我不会杀你。”
“我知道王府的丹书铁券，我也想活，但是郡主，我不能欺骗你，高盛王府的丹书铁券一定别有用处，不能浪费在我的身上，更不能欺瞒你救我。”
长宁郡主的睫毛微颤，沉稳地说：“江姑娘，你以一介女子之身，从众人中脱颖而出，考中了榜眼取得功名，我很钦佩。
后来看着你舍翰林，入大理寺，从一个区区八品推事擢升到一品大理寺卿的位置。
即使是一个男子都不容易，更何况你是一个女子……”
“郡主过誉了。”
“今夜来见你，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做决定的机会，我见了你才不会后悔。”长宁郡主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姜有汜不明白她言下之意，只是觉得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再见到长宁郡主。
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就是桃不换会在哪里，她要办的事情是否顺利。
今日在审讯的时候一度以为混进来的谢大公子就是桃不换。
可是到后头从他的眼神里辨明出来他不是桃不换伪装的。
一个人的脸皮可以伪装，但一个人的眼神无法伪装。
如果说得更通俗一点，桃不换说过，她离开的时候一定会亲一下姜有汜，在护国寺的时候姜有汜特意提醒过，但那时候的桃不换没有回应；
而这一次的审讯，虽然到处都是盯着自己的眼睛，但谢一程没有给过任何暗示。
所以桃不换并不在场。
那么——
你会在哪里？
第68章
谢一程被困在邺王府百无聊赖， 屋内只有一张床， 一张桌子。
他摸着空空的肚子， 咽了下口水，才想起来今日居然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平日里骄奢惯了， 如今才知道白米馒头的可贵。但可惜除了西北风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果腹，他甚至在幻想邺王是要活活饿死他。
正躺在床上思考姜有汜、邺王以及桃不换关系的时候，却有一颗大桃子忽然冲着他脑门袭击而来，谢一程伸手抓住了桃子， 却见上头屋檐之上不知道何时已经悬挂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色劲衣，身材玲珑有致，脸上蒙着一层纱巾，看造型和姜有汜以前蒙过的很相似。
她像是一只蝙蝠一样倒挂在房梁之上，双手抱壁，姿态惬意自在， 像是很舒服的样子。
“谢公子饿了就吃这颗桃子吧，我也没带其他东西。”
谢一程看了看手中的大桃子， 迟疑片刻说：“你就是桃不换？”
“聪明，我就是买骨楼的刺客桃不换。”
“你深夜来此，不怕我叫人抓你？”
“你一个阶下囚，如何叫人来抓我？”桃不换笑道，“不信你喊出来试试？”
谢一程起身坐在床榻，仰头望着她，“我就不问你如何进来了，但你既然能进来，一定也能出去，你能带我出去吗？”
桃不换被他逗笑了：“你怎么不问我今夜来此是做什么的，或许我是来刺杀你的呢？”
“如果你要刺杀我，你就不会给我桃子，还和我聊上这么一会儿，我有种直觉，你非但不会杀我，你还会救我。”
谢一程咬了一口桃子，果然鲜嫩多汁，松脆可口。虽然有点冻牙齿，但总比饿肚子好一些。
“阿汜说得没错，谢公子果然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桃不换从房梁上轻轻飘落，稳稳站定在谢一程面前，发丝也随之坠落，顺柔地贴在肩头。
“我来找谢公子，是想让谢公子帮我和阿汜一个忙，事关三年前的旧案。
而且牵扯到邺王，不知道谢公子是否有这种胆色前去告御状。”
谢一程再咬一口桃子，慢慢地问：“想对我用激将法？即使我是谢家人，即使我不愿意和邺王结为亲家，但是——
让我用身家性命替你去告御状这种交易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而且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听你的话去告御状？你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刺客，我听你的岂不是笑掉大牙了？”
桃不换道：“我是一个刺客不假，但是——我也是镇北大将军桃涣北的女儿，谢公子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我一个将门之后会沦落到买骨楼去当刺客？”
“这——我确实很好奇。”
“你是不是也很好奇我和姜有汜的关系？”
“的确好奇得很。”谢一程拿起桃子在啃着，一边朝着桃不换走近几步。
他有一种预感，面纱后面的人的脸一定长得倾国倾城，极为美艳。
他对美人天生有一种直觉，比如一直隐藏女儿身的姜有汜，他就觉得她身上有种阴柔之气，若是女子，一定是个漂亮的美人儿。
桃不换余光瞥了他一眼，吓得谢公子顿足，然后桃不换道：“姜有汜真名叫做江棋，是我父亲的旧将的女儿，少时就素有才名，是鄂州鼎鼎有名的才女。
虽然事情过去了三年，但如果你派人去打听，也一定能够打听到她的消息。”
“好，等我出去我一定去打听。”
“邺王此人没有表面上看得这样简单，他一直处心积虑，表面装作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模样，实际上却不断在招兵买马。
甚至在大凉山锻造兵器，他还是买骨楼真正的楼主，手底下培养了一批死侍刺客为他效命。”
谢一程知道邺王不简单，但没想到他的心计居然会如此之深。
“你想让我告邺王的御状？你有什么证据？”
桃不换见他松动，低声说了一句话。
谢一程眉毛飞扬，“你说的可当真？”
桃不换拿出一枚金币，交给谢一程：“我说的都是真的。”
谢一程手里捏着那枚金币，疑虑再三，似乎还是未能拿定主意。
“即使你说的是真的，在我明天告了御状之后，如果不能一击即中而让邺王侥幸逃脱。
那么他不单会伤害我一个人，还会伤害我谢氏家族之人……此事不得不容我再三考虑。”
“我明白你的顾虑，会给你时间考虑。”桃不换说，“如果你不能出现，这件事只好由我自己来办。”
“一旦你出现，你一定会被处死，你疯了？！”
“我没有疯，如果没有人阻止邺王，这个世界才会陷入疯狂。”
桃不换浅笑道，“总要有人站出来说出真相，姜有汜希望那个人是她，所以不惜用暴露真实身份的办法引起皇上注意。
这个傻瓜——她是在用命来争取说出真相的机会，但是君王心海底针，皇上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说服？
所以这一段时间我在尽力寻找皇上看得上眼的筹码。
如今已经被我找到了，我就缺一个可以替我在朝堂上说完这一整段故事的人，所以我找到了你。
谢公子，你已经被邺王囚禁在府中，如果邺王得到权势，你会死。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离了谁都蹦跶不起来，我不求你能亲自说出这些事，但你是否能够将我带入宫中？我想堂堂正正站在阿汜的身边，和她一起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