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蒹葭让我想到了当初的我们,如果你的叔叔伯伯肯帮你去查你父亲的案子。
如果我的亲戚朋友可以帮我查我父母的案子,如果有人肯听我们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姜有汜艰涩地笑:“你不用抛弃你的镇北将军府赫赫威名去臭名昭著的买骨楼当一个刀头舔血的刺客,我也不用伪装自己是个男子考取功名进入大理寺。
只要当初有那么一个人肯站出来,我们就不会是如今的场面。”
桃不换听完暗暗咬牙,抬头后爽快道:“好,你比我聪明,我都听你的。”
“关于蒹葭未婚夫扬聂的案子,你为何说是买骨楼的刺客所为,有何凭证?”姜有汜严肃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在买骨楼领取任务的时候听隔壁的土字辈的一个小刺客说的,他为了炫耀高声提过,在场的刺客都听见了。”
“只是一句话?”
“只是一句话。”桃不换望着姜有汜,正色道,“但你别小瞧这一句话,刺客以保密任务为先,这个小刺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这样的机密任务,回去肯定要接受责罚。
而且当时他在和我水字辈的小辈争论,虽然有些赌气的成分,但说的话不会有假。”
“因此是谁委托,怎样刺杀你都一无所知?”姜有汜追问。
“嗯,的确一无所知。”桃不换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有汜,挑衅道,“如果半途发觉对你没有用处,姜大人总不至于把我一脚踹下马车不让我继续跟着吧?”
姜有汜的确有一念闪过,抿了抿嘴继续问她:“买骨楼的土字辈用的刺杀手法是什么,为何江州会疑心蒹葭,最终把蒹葭抓了起来定为死罪?”
“土字辈的首领是个侏儒,我们叫他土行孙。这个人非常讨厌,喜好女色,整天色眯眯地盯着我瞧。
刚开始的刺杀手法比较粗暴,直接刺杀之后埋了便了事。
可是近来受到我的影响,他们也懂得隐匿自己,例如伪装成工匠拆人房子的脊梁半夜压垮屋内人便是近来他们伪装刺杀的手法之一。
刺杀手法我告诉你了,至于为何蒹葭会被定为疑犯,可能要问她本人。”
桃不换撩起车帘,看着外面还在和小马驹搏命的蒹葭。
蒹葭虽然不怕死尸,但此刻格外怕这匹看起来乖顺实则顽劣的小马驹会摔了自己。
双手已经用力地缠着缰绳,绳子在她的手背手腕上留下深深浅浅几道勒痕。她紧紧皱着眉头,满额头的细汗。
她从来没有骑过马,更别提要驯马。
小马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更加暴躁,一声不耐烦的厮叫之后高高抬起马前蹄,眼见着就要把人掀翻下去。
姜有汜扭头急切道:“桃不换!”
桃不换嘴上慵懒地回答:“知道了……”身手却敏捷迅速地飞身下了马车,跑过去轻巧地跃高过马背,将蒹葭从马背上捎带了下来落在平地上。
“留在原地别动。”
蒹葭僵硬地点点头,脸色煞白。
只见桃不换又赶去追上小马驹,一手抓住了缰绳缠绕住,然后再一个利落的翻身骑到了马背上,一边御马一边用嘴里发出的声音安抚小马驹。
小马驹果然渐渐平静下来。
蒹葭很听话,等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桃不换回来,漆黑的瞳孔里倒印着桃不换潇洒的身影,她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动摇。
在江州的时候她一向自视甚高,虽然是一个侧室所生庶女,但她不甘于被拘束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
她钻研医学,希望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但因为身份所限只能自己在家自学,时而伪装出去江州城内的各大药房观察大夫诊断。
后来伪装的事情被兄长撞见揭破,父亲大怒罚她在祠堂里跪坐了三日。
母亲含泪来送饭,并让她以后莫要再犯,她虽然答应了,但心底里始终不服气。
原本以为只能偷偷摸摸地继续,却在一日刚好撞见了菜市场上有人被马车在撞倒,手忙脚乱之际却对着满地打滚、痛苦哀嚎的伤者无可奈何。
最终出来了一个人,那人随身带着行医药箱,三两下便控制住了局势。
蒹葭后来才知道,那人姓孙名围,他不是个大夫,他是刚来的仵作。
“想什么呢?”桃不换打断蒹葭的思绪,凑上前问她。
蒹葭睫毛一颤,回过神来。眼前这人同样是一个女子,却有着不同的气度,她不像闺阁中的女子那样畏首畏尾、谨守本份,也不像小门小户养出来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
她的父母一定非常疼爱她,否则不会养出她这样的洒脱张扬的个性。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蒹葭行礼道。
桃不换心虚地接受了她的礼节,其实让蒹葭一个弱女子骑小马的确难为了她。但她不说,姜有汜也不是个多嘴的人。
“姜公子说有话要问你。”
“是……”
姜有汜在马车里看见桃不换居然把车夫赶去骑马,自己则替换了车夫的位置赶这辆马车。
这样行事看起来任性妄为,但也是为了保密考虑。倘若让老车夫听取什么机密,恐怕又要多出一条人命。
有桃不换在守着,姜有汜便安心许多,她看着局促不安的蒹葭,开口问她:“蒹葭,我专门为了你的案子半途折去江州,我不敢保证能还给你真相,但如果你有所隐瞒,肯定会给破案增加难度。
所以现在请你将案发经过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讲给我听。”
蒹葭点头闭目片刻,再睁开眼睛之时眼里已经多了一分笃定。
“其实我从小就认识杨聂……”
第19章
桃不换在外悠闲地甩鞭子赶马,偶尔侧耳去听从马车里依稀传出来的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她不用看便知道马车里的两个人一定是正经端坐着,不会像她一般坐得歪歪斜斜。
玩心起,桃不换抽了马屁股一下,喊了声“驾——”
马车顿时加快了速度,桃不换透过掀起的车帘往里面一瞧,果然两个老学究已经东倒西歪,狼狈非常。
在桃不换作弄偷笑的当口,姜有汜凌厉的目光从马车里透了出来,牢牢地钉在桃不换的脸上。桃不换吐了吐舌头,逐渐老实,再也不敢惹是生非。
蒹葭没有发觉桃不换的胡闹,而是端正了坐姿清理了嗓子后道:“杨聂本来是我的邻居,他们家就在我们家隔壁。杨聂的父亲原本是个参军,后来便因为一些事情被革职查办,闲赋在家,后来做起了织布生意,逐渐发了一笔小财,算是衣食无忧。
杨聂自小聪慧,他父亲也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替他买了考籍脱了商贾身份,希望他能有朝一日高中,光耀门楣。”
说到这里,蒹葭顿了顿,目光望向姜有汜。故事说来很长,不知道姜有汜是否有足够耐心听下去。
姜有汜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于是蒹葭继续道:“杨聂的功课在私塾里的确是最好的,他还有个「神童」的称号。
十岁便通过乡试,十四岁便过了县考,十六岁中了进士。
本来再考一场便能上殿试,可是他却在应考那一天失踪,白白错过了考试。”
“他那一日为何会失踪?”姜有汜问。
“我也不清楚……”蒹葭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失踪回来后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书不再肯读,字也不再练习,整日混迹烟花之地,纵情声色。”
“一个人的性情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大变,除非遇上了某件足以影响他性情的大事。”
“嗯,可能是那场失踪让他变了,所有人都曾问过他失踪的时候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只是回答说出门散了下心,因为路上累了所以半途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科考,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蒹葭微微转过眼睛,视线低垂地望着马车铺着的地毯上。
“杨聂既然已经颓废,又是如何进入江州观察使府作为幕僚?”
蒹葭继续讲述:“杨伯伯虽然被革职,但毕竟在江州做了十几年的参军,有一些人脉和手段。
眼见着科举应考无门,便想着要为杨聂做一些事情。于是花钱托人找关系让杨聂进了江州观察使的府中作一个幕僚。
原本按照杨聂的名气让他做一个小小幕僚委屈了他,观察使王大人也是个爱惜人才之人,本要给他官职,却被杨聂自己给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