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宗青颇为不可思议,这等事情一般都是旁人去做,她好像不曾这般体贴过,也没有今夜这般温柔可人,却又,这样遥远。
夜色中,宁月沉沉闭目,只听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 “好”......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以后孟宗青再回想起来这个时候,总会痛饮三大杯,然后抱着宁月的细腰醉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丫头心肝孩黑,害得劳资心好痛。”
宁月腹黑地微微一笑,温柔道:“只是一杯不碍事,本来还想喂你一个月呢。谁叫你把我爹打发那么远。”
第25章 将吻
束英阁,灯烛依稀,火光映着一只翘起尾指的手,突然猛然一跳,噼啪——一声,绽放出一个火花。
宁月正持着茶壶,被那突如其来的微微爆裂声惊到,倒吸一口气,手腕险些不稳。
孟宗青含着淡淡温意看她,轻嘲道:“怎么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了,下午怕是散漫久了吧。”
“哪有,奴才不敢。”
宁月神色缓了缓,握紧那茶壶把,继续将茶杯倒满,道,“王爷尝尝。”
孟宗青看了一眼茶杯,又看了下半垂着眼的宁月,总觉得她的眉间带着几分浅浅的疲惫之色,“看你有心事?”
“没有心事。”
“喜常来责罚你了?”
“没有责罚。”
小姑娘难懂。孟宗青呵了一声笑了笑,总算端起了杯子。
烛光将他平日冷肃着的脸笼上一层暧昧的温柔,宁月趁着他被那杯子遮挡住视线的片刻功夫,不禁抬眼去看他。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相貌是俊朗轩昂的,比起那青涩的少年郎,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息,正是这样的一份淡定从容,总让孟宗青看起来是那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男人。
也就是说,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面不改色。
可是,如果他发现了自己在他的安神茶中动了手脚,他又会如何?
宁月鬼使神差地盯着他那骨节分明的细长的手指,突然觉得脖子发紧。大抵,他这只拿着茶杯的手,到时候会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并且毫不留情地握紧,直至自己小命呜呼吧。
“嗯?” 孟宗青那茶突然停在唇边,剑眉微皱,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低低问道,“这是什么茶?”
宁月不动声色地吞了下嗓子,稳稳答道:“回王爷,这是奴才从尚食局学来的新方子。”
“新方子?”
孟宗青看了看茶杯,不甚清楚里头到底有什么,“为何闻着有酸苦之味?”
“入秋天凉,王爷又为了国事操劳,恐怕肝火旺盛,肺热气燥,奴才加了莲子心,可去火,又加了甘草以去掉莲子心的辛味;水是煮花盖梨的水,花盖梨虽然味道酸涩,却止肺热。最后,奴才用些许花蜜调和,王爷尝尝,唯有甘甜,并非酸苦。”
宁月细细说完一串后,又垂下了眼,却没瞧见孟宗青微微凝滞的眼神。
他颇为意外,着实没有想到宁月竟然懂得如此之多。这个小姑娘,总是这样深藏不露,让他日复一日的生活不断地出现不一样的惊喜。
他平时自负万事皆在自己手中掌握,可偏偏是她,总是让他看不清也摸不透。
“你倒是像个大夫。”孟宗青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宁月闻言心里大惊,以为他知道了什么,然而余光瞥见他只是嘴角微微一笑,随后便饮了那杯茶。
这确实不是什么茶方子,而是药方子。小时候,每每秋咳犯了,父亲总是会给他熬这样一锅热热的茶汤,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和她念叨着:“莲子苦,梨儿酸,一勺蜜,两相欢。”
可是孟宗青不知道,这里头除了那些东西,还有更致命的几丝乌头草。
宁月心里明白,虽然这一点点乌头草不算什么,可若是这样日复一日地饮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神智不清以至昏迷,甚至慢慢呼吸困难,最后衰竭而亡。
他还是喝下去了,竟然没有半分怀疑。
想来也是讽刺,他对于自己的父亲,堂堂太医院的右院判百般猜忌,却对自己这样一个身份暧昧之人深信不疑。前者并未害人,而自己......正在一点点将他推下死亡的悬崖。
“莲子去了心才不苦,可你却偏用了莲子心;秋梨的梨肉饱满,可你似乎连梨心一起煮了。”孟宗青喝下半杯茶,脸色却很是满意,想来味道着实不错,“虽然如此,可花蜜甘甜芬芳,喝下去,竟觉得那几分苦酸之意,倒成了一番风味了。”
听了这话,宁月扬了扬嘴角,凝视着那一点烛火,淡淡反问道:“那王爷可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孟宗青不解,唇角微微翘起。她的“胡言乱语”,总是能有几分意思,自己倒是格外喜欢听。
宁月眸色一沉,宛如琥珀落入大海,瞬间笼上一层痛意。
“因为,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
她说着,视线飘到孟宗青的脸上,仿佛要将这个万人之上的男人看个透彻,“怜子之心,离儿之苦,人世间的常情,王爷能明白么?”
孟宗青听得愣住,他诧异地看向她,头一次直直对视着她的眸子,目不转睛,毫不避讳。
他看她眼中似乎蒙上一层水润,显得她那样无助,又感觉其中夹杂着几分怨意,正如他第一次见到她那般。他感到这样的怨,仿佛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可是,他又觉得,她看着自己,竟然有几分不忍,几分......情愫。
孟宗青一直看不透她,可是今天是第一次,他感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虽然他还是不懂她,可是也不知怎么,看着这样双眼蒙蒙,眸中又恨又暧昧的她,忽而心生怜意,又觉得几分燥热,突然间只觉得心越跳越快,以至于呼吸一起一伏愈发沉重。
宁月尚且不知情,依旧丝毫不客气地回望着他,直至感到孟宗青的眼神渐渐复杂深邃起来。
“夜深了,不扰王爷休息,奴才告退。”她看出他眼中不同寻常的异样,本能地感到一丝退缩,迟迟抽回视线,强硬着冷静下来,福了下身子便要走。
“你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突然,孟宗青低哑一声,极其不耐烦似的。
还没等宁月反应过来,忽然手臂从后面被大力一拽,整个身子重心不稳,几乎是直接向后倒去。
扑——的一下,跌进了光滑柔软的紫锦之中,骤然间,那属于孟宗青的甘松佩兰的清香一下子笼了上来,侵犯着宁月的周身和鼻息。
孟宗青一把环住她的腰身,轻笑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除了你这丫头,谁还敢呢?”
他没有半分责怪,反而多了几分宠溺无奈似的语气,“是我太纵着你了。”
宁月又回想起那日他微醺的样子,忙推住他,强硬着冷声道:“奴才只当王爷是醉了,还望王爷放开。”
“可惜,本王没有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心慌的厉害。可越是心慌,越是止不住地想抱紧她,甚至还想做的更多,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真的为她意乱情迷,还是她在那杯茶里下了药。
可纵然是下了药,他现在甚至也不想责怪她。
抱在怀中,她如温香软玉,虽然依旧是那般倔强的神色,可是他感到她微微起伏的胸脯,仿佛也在因为今夜这一场失衡的对话而感到异样。
也不知道怎么,他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这双握过长剑,杀过敌军的手,竟然在抱着她的时候,微微轻颤着。他甚至感到心慌,以至于呼吸困难,这一切的一切,都冲击着他混乱的大脑,唯有渴求一个吻,来换取一点空气。
“你,”孟宗青叫了一声她,“想不想做本王的女人。”
他自尊心极强,不轻易问人什么。如今他说出来这一句,对孟宗青来说已经是低头屈尊。
宁月垂下长睫避开了他的视线,可依旧感到他的呼吸吹到了自己的脸颊,然后是一片不自知的灼热。
突然,她冷冷一笑,仿佛暗夜里肆意盛开的一朵芙蓉,清艳妖柔,“全天下的贵女,都想做您的女人,您不论走到哪,她们都渴求着您多看她们一眼,多说一句话......”
孟宗青用手背轻轻划过她光洁的脸蛋,见宁月丝毫不避开,他犹豫片刻,换作手掌覆盖在之上,随后只听她一字一句继续道:“可是,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这样想,唯有我,并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