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24)

作者:魏无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二)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李旦念着诗,一步步地走到殿前。

天上渐渐下起雨,李知容站在佛殿檐下,像站在一场梦魇中。

“雨势如此,姑娘怕是走不成。不如留步,你我叙叙旧。”

李知容今夜扮作侍卫,腰间只有一把装饰用未开刃的佩刀。

“殿外有千牛卫把守,殿内有尼寺豢养的天竺力士。况且,今夜你我对谈,乃康公子一手促成。”

李知容睁圆了眼睛,咬牙将手按在刀柄上,心里在计算,若是今夜弑君,按照大唐的律法,她会被凌迟,还是被腰斩。抑或是,在她尚未走出院门时,就会被乱箭射成筛子。

“朕许了与他神都苑那夜的交易。条件之一便是,助我出宫见你半时辰。这半时辰之内,能闯进这院内的,唯有鬼神。”

他将红伞掷在地上,任雨水将袍服打得透湿,眼睛却亮得出奇。

“朕本想杀你,但现下朕非但不能杀你,还要求你一事。”

他抬眼看着李知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恳求:“求狐族复仇之日,容姑娘能做主,放过吾妹太平。”

李知容心中震了一震。原来,那夜在神都苑中,她听见安府君口中那个令李旦颇为顾忌的“她”,竟是太平公主。

她凶狠地瞪着他,冷冷开口:“容某与公主并无宿怨,不会滥杀无辜之人。”

李旦冷笑一声:“时移事易。”

雨势更大,泼天的雨水掩盖了人声,李旦走到檐下,只与她相隔数步之遥。此刻她若是出手,对方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然而李旦开口,让她生生松开了拔剑的手。

“望容姑娘,看在昔日吾放过李太史的面子上,来日亦能不取太平性命。”

她用问询的眼神看着他,李旦亦盯着她:

“朕赌的是,汝与李太史旧情未断。”

“李太史昔日为寻汝之下落,叛出师门,违背山规,创设鸾仪卫,助太后屠戮皇室宗亲,被师父抓回杖责数百,断绝饭食,关入山中幽禁。若不是我求情,你昔日的情郎早成土中枯骨。”

她双眼通红,像是没有听懂一般怔忡地看着李旦。

其实李崔巍早已对她说过,说找了她许久,说是他负了她,纵使与她露水情缘也甘愿。

只是她都装作没有听见。

看见她表情,李旦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于是转身走下殿阶,根本不担心李知容会从后袭击。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旦一步步走远,心中的恼怒与悔恨将仅存的理智冲得稀碎。

但此时院门突然开启,一个人满身血污地走进来,玄衣白发,长刀一振,甩掉一片血腥气。

他看见李知容就径直飞奔过来,没有看李旦一眼,只是奔向她,踏上殿阶,一把将她拢进怀中,箍得她生疼。

“他可有伤你。” 李崔巍语气慌张,全然没了平常风度。

“并无。” 李知容突然没来由地委屈万分,双眼通红,紧紧抓着他衣襟。

他将她松开仔细检查,发现无碍之后马上转身,院中此时已围满了千牛卫,墙头也架满弓弩。

“李太史今夜擅闯禁地,又伤了千牛卫,是要弑君?” 李旦站在院中,饶有兴味地看着殿上二人。

李崔巍将她护在身后,朝李旦行了君臣之礼,却不发一言,只是朝院门处看了一眼。

不远处传来清扬铃声,李旦马上僵在原地。一架数人抬的朱红步辇出现在门前,四角饰以赤金龙头,垂下黄金丝绦。朱红油纸伞从门外漫进来,遮出一条宽阔干燥的通路。

辇中锦帘内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朝李旦招了招:

“阿兄,放他们走。”

李旦顾不上其他,只是走到步辇前握住她的手,连连点头。

李崔巍拉起李知容的手腕,她却站在原地,朝屋内指了指:“还有闫知礼。”

此时殿门咣当一声被踹开,闫知礼衣裳散乱,怀里抱着个昏睡过去的美人,是方才的杨居士。屋内赫然出现一个数尺见方的深坑,闫知礼朝屋内抬抬下巴:

“失踪的女子们尚在里面缚着,怕是活不久了,快去救人。”

步辇内的手抬了抬,数个千牛卫得令,迅速进殿内查探。

“皇兄,此事便就此了结吧。太平今日解了心结,风寒已大好了。”

李崔巍打横抱起李知容,又朝闫知礼点点头,便堂而皇之地走下台阶,在纸伞下一路疾行。

走至步辇旁边,李知容听得公主轻声说了一句:“多谢李太史。”

李崔巍脚步略顿,微微颔首,又不回头地往院外走去。

寺外,骤雨渐停,一轮圆月悬于柳梢,远处有胡姬制新曲,唱刘延之的《公子行》。

接下来几章都是李太史和李知容的糖,预计会在周中或者周末更。

闫知礼和杨大美人的故事是两个纯情海王的终极对决,正文里点到为止,想看的我可以在完结之后写个短番外。

第27章 【二十四】李太史不是说过想与我露水情缘?

寺中竹影摇曳,天阶夜色凉如水。今夜原本是个好夜。

李崔巍抱着她走了一路,仿佛就应如此,理应如此。过去五年错置的种种都被一一匡正,她在那一瞬间得到了某种莫大安慰。

寺门已近,闫知礼早已告辞,带着杨居士去后院佛堂找管事的女尼——此人今日倒是守礼得很。

李崔巍跨过门槛,门前拴着两匹马。他将怀中人放下地来,李知容却拽着他衣襟不放。

“李太史,不带我回家么。”

她头埋在他胸前,声音小得微不可闻。然而李崔巍的呼吸陡然紧张起来。

“嗯?” 他甚至不敢低头,生怕是听错。

“李太史不是说过,想与我露水情缘?”

她仰起头天真地看着他,眼中有水光。李崔巍看她,如同雾里看花,愈不真切,愈美。

他沉默地将她拎上了马,策马向东。她也心跳如鼓,却强装镇定,试图与他闲聊。

“太……太史宅有多远?”

她话音刚落,李崔巍勒马:“到了。”

她的脸瞬间云蒸霞蔚:“巧……巧了。竟如此近。”

李崔巍按捺住脸上笑意,将她提进院中,合上门,揽住她腰抵在门上。

“阿容。”

他并不着急吻她。只是伸出手借着月光,抚摸她的眉毛,眼睛,鼻尖,嘴唇。

他不急她急。李知容伸手揽上他脖颈,语气娇蛮,像回到五年前。

“李太史,你低……低一点。”

李崔巍从善如流地俯下身去,她攥着他衣襟,毫不客气地吻上来。

他束手站立,任凭她鱼肉。然而李知容在此方面才学有限,只是颇为糊弄地吻了一吻,就要解他的衣扣。

他攥住了她两只手反扣到背后,另一只手扶着她下巴抬起来,颇有耐心地吻下去。这一吻循序渐进,在她唇上厮磨了许久,才用舌撬开她齿关,彼时李知容已经化成一滩水,靠着门都要滑下来。于是他放开她手,她便自自然然地挂在他身上。

他们吻得天荒地老。

直到李知容从他锁骨摸到胸膛时,沾了一手粘稠的血。

她喘着气,将他推远了一些:“李太史,停一停。”

李崔巍揽着她腰,低声笑问:“怎么,反悔了?”

她想将色迷心窍的李太史打醒,转念一想始作俑者还是她自己,只好咬着牙,笑眯眯地回他:

“是,反悔了。怕今日李太史尚未与容某露水情缘,就先重伤不治。”

于是一炷香后,身负重伤的李太史就被李知容按在床上……涂药。

“阿容。”

李知容掏出数个药瓶现场配药,因此脸色也不怎么好,凶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嗯?”

李崔巍端端正正坐在床边:“臂上也有伤,解衣扣,不方便。”

她横眉怒目地过来解他衣扣:“李太史,我已不是十六岁的女孩子,骗人也当有新花样。”

李崔巍顺势握住她手腕,眼睛发亮:“你还记得。”

她垂眼不看他,装作专心对付衣扣的样子。鸾仪卫的衣扣这样难解,她从前竟不知道。

李崔巍见她不答,就笑着抬手,两三下自行将衣扣解开,露出旧疤痕带着新伤的胸膛和背脊。

旧疤痕是棍伤。她想起李旦同她说的,应当是三年前的事。新伤是刀伤,刀口不深,只是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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