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璐想，现在的学生真有钱，讨论功课都来人均消费这么高的餐厅。
正感慨着，她的余光扫到了桌上的一只U盘。
“既然那么想过去，那就过去呗。”乔璐忽然说了句。
范筱娜一下缩回自己的视线，矢口否认：“谁说我想过去的？我没想过去，我只是……”
她顿了下，又解释：“我跟他只是同学而已，你别瞎想。”
欲盖弥彰。
“我瞎想什么？”乔璐装傻，“你不是也想要讨论小组作业吗？”
范筱娜脸皮薄，羞得又红了脸。
霍白倾听出乔璐话里的揶揄，在旁边轻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范筱娜支支吾吾：“我跟他们不是一个组的，不一样……”
乔璐耸肩：“那有什么关系？互相参考互相给意见喽，也不是不行吧？”
因为心在那，范筱娜轻易就有了被说动的迹象，但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表情又有些犹豫。
乔璐知道她在迟疑什么，她这么骄傲的性格，自然是拉不下面子主动过去，怕尴尬，也怕显得自己意图过于明显。
除非，有个什么合适的借口……
乔璐的目光指了指桌上的那只U盘，意味深长暗示道：“这是你那个同学落下的吧？”
范筱娜一听，整个人立马又有了精神。
看着范筱娜慢慢往那一桌走过去，将U盘递给男生，两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男生拉开手边的椅子，她很自然地就坐了下来。
接着，她还偷偷往乔璐这边看了一眼，眼中闪着胜利的喜悦。
乔璐忍不住勾起唇角：“看来是成功了啊。”
霍白倾在旁边发出一声轻哼。
乔璐不在意，自顾自道：“欸，你说，那个小男生是不是也对你表妹有好感？”
霍白倾：“……”
她这是在跟他聊天？
乔璐：“我觉得他人还不错，斯斯文文的，也很有礼貌，而且……”
“你这么闲？”霍白倾忽然开口打断她。
语气带着轻视与嘲讽。
乔璐：“……”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明知道这家伙这么难聊，自己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
霍白倾的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下轻点着咖啡杯壁，墨镜后的那双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扫边上的人。
姜露露的表情很无语，鼻子皱起来一点，唇角耷拉着，明显是对他的话感到不满，却又没法发火的郁闷。
相比较她每次刻意收起自己内心的情绪，总是扬起那张人畜无害的笑容，元气满满地面对他的样子，他更想看到她脸上露出这种直接而坦率的表情。
有恼火，有不满，有不服，真实不加掩饰的情绪。
霍白倾情不自禁扬起嘴角，竟然因为她的生气，而感到心情挺好。
第十三章
晚餐时间已过，四周开始弥散着咖啡与丝绒蛋糕的香甜。
透明落地窗外，浓稠的夜色被一片闪烁的霓虹点亮，繁华热闹的街道流光溢彩，将一辆辆急驰而过的车子汇成了一条流动的海洋。
餐厅里正在放一首老歌。
嗓音低哑的男声倦懒深情地唱着——
And I say:“Yes, you look wonderful tonight.”
I feel wonderful because I see the love light in your eyes
或许是此刻每一寸空气都太过温柔，很容易就能让人勾起过往眷恋的回忆。
乔璐忍不住跟着旋律轻哼：“And the wonder of it all，is that you just don't realize how much I love you……”
“你喜欢这首歌？”霍白倾忽然问道。
嗯？
乔璐点了点头。
她当然是喜欢的。
父母还在的时候，这是他们最常听的其中一首英文歌。
淅沥沥的雨天，阳光缱绻的午后，亦或清凉如水的夜晚，浪漫微醺的曲调响起来，所有的柔情都融化在他们彼此脉脉对视着的眼神里。
往后的日子，这些画面成了乔璐牢牢珍藏在心中的宝贵的回忆……
霍白倾不知想什么入了迷，没说话。
乔璐懒懒支着下巴，也没说话。
透明玻璃窗上折射出他们淡淡的影子，拓印成夜色中一抹迷离而朦胧的街景。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餐厅里，走神又专注地听完了整首歌。
乔璐发着呆看窗外，霍白倾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似乎谁也没发现，一股不同以往的氛围正慢慢笼罩在彼此之间。
*
乔璐发现，霍白倾最近越来越爱自己一个人待着，有时候是房间，有时候是书房，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而且他最近事情越来越少，除了每天固定给他端饭送水送点心等之外，乔璐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做了。
清闲的时间太多，玩手机玩的也无聊，她把之前一起连着行李带过来的几本小说杂志都翻出来看。
当初收拾东西的时候没太注意，她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唐悦悦的书也丢进了行李箱。
唐悦悦平时酷爱看地摊文学，什么霸道总裁，腹黑王爷，风流贝勒的，怎么都看不腻的样子。
乔璐从前对这些是完全不感兴趣的，但这回她抱着好奇的心态，随意翻开几页想见识见识。
没料到，这一看竟就停不下来了。
还真不怪唐悦悦，这些小说虽然简介狗血尴尬，文风乡土朴实，但是都有自成的一套完整逻辑链，且情节小高潮一个接一个，看得人废寝忘食，欲罢不能。
乔璐捧着小说入了迷，早也看，晚也看，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那天，在霍白倾的房里。
她靠在墙壁上，津津有味地看到一个正精彩的情节，霍白倾忽然问：“你在做什么？”
平时乔璐没事的时候看书玩手机，霍白倾也知道，并不会说什么。
于是她老实回答：“看书。”
“看什么？”
乔璐想了想：“社会心理学。”
过了会儿，芬姐打电话来，说手头暂时忙不开，让她到厨房里端鸡汤。
乔璐前脚刚走，霍白倾便走过去，将她反扣在桌上，没有带走的那本花花绿绿的“社会心理学”拿了起来。
封面上写的几个醒目大字：亿万老公宠我上天。
跟在下面的一行小字——圈子里盛传，沈家继承人沈少面冷心狠，手段毒辣，且不近女色，直到某一天，有人看到他红着眼睛，把叶家的娇软大小姐拉进他的那辆全球限量劳斯莱斯里，掐着她的腰按在座椅上狠狠亲……
霍白倾：“……”
呵，好一个社会心理学。
很快，乔璐就端着鸡汤上来了：“好香啊，今天云姐炖的鸡汤里放了松茸和竹荪，特别鲜。”
她把汤搁到桌上：“现在喝口感刚刚好。”
霍白倾：“嗯。”
乔璐在旁边惦记着看了一半的小说，有些心不在焉。
“现实一点，不要整天沉迷于不切实际的幻想。”霍白倾忽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
“什么？”乔璐没听懂。
霍白倾低头专心喝汤，不说话了。
“……”
乔璐纳了个闷，觉得他莫名其妙。
*
一大早，乔璐是被某某广告商发来的生日短信吵醒的。
惺忪着眼划开手机，有些郁闷地嘀咕了句。
虽说是生日祝福，但都不看时间的吗，这才几点啊？
埋怨完之后，她怔怔地看着亮起的屏幕，又陷入了一股无法名状的淡淡惆怅中。
又到一年生日了。
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调侃——过生日只有广告商记得是种什么体验？
很多网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小心酸。
乔璐看到后一笑而过。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因为从很久之前的某一年开始，那一天忽然就变成了很特殊的日子。
那也是对她来说，最痛苦的一段回忆。
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将生日这一天和蛋糕祝福，精美的礼物联系在一起。
困意消尽，睡不着的乔璐索性起了床。
能明显感觉的出来，今天霍家的氛围有些不一样。
大家脸上都挂着严肃的神情，不苟言笑。
乔璐只安静做自己的事，不好奇不询问，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下午她有事要出去一趟，几天前就请好了假的。
转了两趟车到达陵园，天色逐渐阴沉下来，还落了点小雨，蒙蒙水雾笼罩山间。
两座紧挨的墓碑上，乔宗焕和徐佳月在照片里无忧无虑地笑着，看起来仍是那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