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几天姜露露似乎比平时都殷勤了许多，是因为他的眼睛恢复了，视觉感官自动填补加深了一些特有印象，还是她真有点什么反常，他也摸不太准。
但条件反射般的，警戒雷达还是自动响了起来。
所以他就名正言顺地开始仔细观察起了她。
果真是瘦成豆芽菜似的小身板，绑着高高的马尾，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蛋，皮肤白白净净，像个高中生。
她的眼睛很大，也很亮，每次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直直看着他时，都十分真诚的样子。
有时候，被他说了两句，她脸上也会闪过掩饰不住的不开心，嘴角弧度微微向下撇，眼尾也是下压着的，但很快，这些情绪就都能被她统统消化掉，她又重新恢复活力满满的样子，没事人一样继续面对他。
目前为止，暂时是没发现她有什么越轨的行径，但霍白倾并没有对她放下心来。
从书房出来，回到卧房。
霍白倾状似不经意地说：“好像之前听你说过，你是N大毕业的。”
“嗯，是啊。”
霍白倾：“你的专业也还行，怎么会想到要来做陪护这个工作？”
嗯？乔璐意外，霍大少爷这是破天荒要跟她聊天唠嗑的节奏？
“这两年应届毕业生就业压力挺大的，我去了几次招聘会，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而我在经济方面又比较拮据……这份工作待遇很好，所以我就想来试试，没想到真的被录用了。”说到这里，乔璐展开笑颜，很开心的样子。
“而且我觉得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在不违法不违背道德底线的情况下，只要我肯学习肯吃苦，我相信不论什么工作自己都能做的很好。”
这套充满正能量的标准答案，之前乔璐已经对霍家上下不同人回复过多次了，也算信手拈来。
霍白倾听完她的说辞，很淡地哦了声：“所以你是非常缺钱？”
“……嗯，是的。”表达的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但他的语气，乔璐怎么听怎么感觉别扭。
她不禁在想，是因为自己太过大意，而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了吗？
霍白倾看着眼前的人，没遗漏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她略微垂着脑袋，表情有一点严肃，不过倒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流露什么反常的神色。如果她真像他所怀疑的那样，听到他抛出这么个话题，多少都会有点反应——
因为心虚，就会忍不住胡乱联想。
特别是在还以为他仍然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
但从另一个角度，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把自己伪装得这么严谨，那她的城府，就实在深的可怕了……
已经到霍白倾差不多要休息的时间了，乔璐准备去给他放热水洗澡，却听到他说：“我自己来，你回去休息吧。”
乔璐不由的往他床头柜的方向看了一眼，积极争取道：“还是我来吧！”
霍白倾：“不用了。”
“没关系的，我来吧！”
乔璐脱口而出后，见霍白倾皱了眉头，她又小声说：“之前每次都是我来的，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
霍白倾顿了下，之前他眼睛看不见，没什么太大感觉，但现在情况不同，洗澡的时候一想到姜露露在浴室门外晃来晃去，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至少，得让他先适应适应。
“没有，”他随便说了个借口：“我今天不一定会洗。”
乔璐又偷偷看了眼钥匙，还是不舍得放弃：“为什么不洗啊？是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有其它什么原因？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她一连串的问题，以及满脸紧张关心的表情，让霍白倾颇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困了。”
“哦……那好吧。”乔璐因为错过了个机会，感到可惜。
离开前，她还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往他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霍白倾不自然地把脸转开，当做什么也没感觉到。
她的眼神看起来充满了担忧。
原来她这么关心他的吗？
*
环境高雅的法国餐厅里。
奢华的水晶灯，纹理细腻的大理石墙面，精致发亮的餐具，以及桌上鲜艳欲滴的香槟玫瑰，每个细节都彰显着这里不菲的格调。
范筱娜今天约霍白倾出来晚饭，看着跟在旁边的乔璐，她有点不高兴，但又不好当霍白倾的面说什么，所以就时不时对乔璐冷脸相待。
其实乔璐也不想来的，天天伺候这阴晴不定的大少爷，不是件轻松的活儿，霍白倾不在，她还能得空喘口气休息休息。
但即使再不想出来，这都不是她这个小陪护能做得了主的。
知道自己不受待见的乔璐，只能装作看不到范筱娜不断发射的反感信号，若无其事地吃自己的牛排和沙拉，把肚子填饱才是正经事。
“我跟你说，我真的是很受不了她！”
“哪有这样的？不论我做什么她都要反对，没道理也要硬扯出三分歪理来打击我压迫我。”
“难道当家长的就可以这么任性蛮不讲理吗？”
一开始只是无意起了个引头，谁知范筱娜越说越起劲，整顿饭都在吐槽自己的母亲霍琼茹女士。
霍白倾安静当她的垃圾桶，乔璐是被迫。
主菜过后，是甜点和咖啡。
范筱娜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出自己不知积累了多久的坏情绪。
“我交什么朋友要管，吃什么要管，穿什么衣服也要管，她不干涉就不痛快……”
乔璐叉了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听着听着，心里对她却情不自禁生出了几分羡慕。
被父母这样严加管教的日子，对现在的乔璐来说，已然是一种奢望。
霍白倾也是一样的吧。
范筱娜毕竟还是年纪小，神经也大条，不怎么懂得察言观色，并没发觉自己的这些吐槽有什么不妥。
袍茉
“反正我没有一样是她满意的，她……”
“范筱娜？”
这时，忽然出现在桌边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轻小男生，高高瘦瘦，眉清目秀。
“顾浩然？你怎么在这儿？”范筱娜惊讶地看向对方。
“我和尚羽洁约在这里，要讨论小组作业，不过我早到了，她还没来。”
“哦哦。”
乔璐注意到，范筱娜的脸颊泛着微红，看着他的神情也不自觉地软和下来，只是眼中闪过了淡淡失落。
但那点情绪转瞬即逝，随后，她积极向霍白倾介绍道：“这是我同学，顾浩然。”
接着又热情地转过脸，“这是我表哥。”
顾浩然：“表哥好。”
霍白倾朝他的方向微微颔首示意。
“这个是……”范筱娜倒是没有刻意忽略乔璐，只是在介绍她的时候，卡壳了一下。
乔璐大大方方：“我叫姜露露，你好。”
“你好。”小男生笑起来牙齿雪白，阳光而帅气。
范筱娜给他们互相介绍完，就有点尴尬冷场了，明明是想说些什么，但咬着嘴唇，又拘谨退怯了。
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小女生，情动起来就是这样，就算极力压抑内心的欢喜，可晶亮的眼眸，嘴角控制不住的弧度，都是骗不了人的。
乔璐就当做好事了，笑着向男生提议：“既然你同学还没来，要不你先坐这儿等会儿吧？”
男生爽快应声：“好啊，谢谢。”
范筱娜抿了抿唇。
乔璐为了方便给霍白倾递刀叉切牛排，所以一直坐在他旁边，于是顾浩然很自然地就坐在范筱娜边上的那个空位上。
范筱娜：“你要喝什么？果汁还是咖啡？”
“没事啊，不用了，谢谢。”
“你们这次的小组作业做得怎么样了呀？”
……
两个人热络地聊着天，范筱娜眉飞色舞的，眼睛亮得像在发光。
过了一会儿，顾浩然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目光往门口方向看。
“尚羽洁到了，我先过去了。”他站起来，又对霍白倾和乔璐说了一声谢谢。
挺有礼貌的。
范筱娜的视线不舍地追随着他远去，在离他们对面四五桌的位置停下。
乔璐也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穿着牛仔背带裙，黑发披肩，长得挺漂亮，面对顾浩然的时候，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和此时范筱娜眼中的失落神情形成强大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