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璐也和往常一样带着笑，与他们亲昵唠家常。
“亲爱的老爸老妈，我来看你们啦。”
“这次隔的时间有点久，因为有点事要忙，你们可不要生气哦。”
“但是以后不会了……”她唇角的弧度稍稍收起一点，看着徐佳月的脸，轻声说：“您放心，我一定会早点把好消息带来给您的。”
一定会的。
她在心里又笃定地说了一遍。
……
又絮絮叨叨了好久。
“我每次话都这么多，你们不会嫌我烦吧？”乔璐眨了眨眼，就像儿时向父母撒娇那般，“谁让你们把宝贝女儿生得这么啰嗦的……”
“好啦，等我下次再来陪你们聊天。”她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父母的照片。
天空变成了混浊的铅灰色，远处的山被厚厚的云雾裹着，有些模糊看不清了。
吹过的风，带来一股野草混合着雨水的腥味气息。
大雨将至的前奏。
憋闷了一整个下午后，一道闪电划破乌云密布的天，随着雷声乍响，暴雨终于汹涌来袭，冲刷着这座燥热的城市。
乔璐抱着小土狗三三坐在窗户边，黑漆漆的眼盯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心事重重的样子。
怀里的三三一直动来动去，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它可能是害怕打雷吧，所以今晚才特别焦虑不安的。
乔璐一下又一下轻轻揉着它的脑袋，不知是在安抚它，还是安抚自己。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在外地的爸爸妈妈答应她会赶回来陪她一起过，可是……
看着外面突来的疾风骤雨，她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有风从窗户间隙漏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时候，刺耳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
三三叫唤了一声，倏的从她怀中跳下去。
外婆比她先一步过去，接起电话。
“……对，是是，什么？”
乔璐看着外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声音也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接下来的记忆变得模糊又混乱，乔璐浑浑沌沌地被外婆带出门，大伞没遮住的雨水抽打在脸上，狂风狠狠灌进衣服领子里，她都一点感觉也没有。
赶到医院的时候，周围也是乱糟糟一片，她依稀听到“车祸”“意识”“抢救”等字眼，懵懵地看着身边的人匆忙来去，瘦弱的她显得渺小又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在周围浓重的消毒水气味里，她忽然感到一阵发颤，凉意渗透进了骨头缝隙。
然后，她听到外婆撕心裂肺的哭声，看到爸爸妈妈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再然后，冒着烟的车子爆发出巨大声响……
……
“不要！”乔璐呼喊一声，汗涔涔地在黑暗中惊醒。
她坐起身，重重喘着气。
又做噩梦了。
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过了。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摸空了几次，才勉强打开床头灯。
在床上慢慢把气喘匀，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一刻。
觉得还是有点闷，乔璐想了想，于是起身打算去外面透口气。
夜深了，空气带着一股萧肃的冷感。
洒着淡淡月光的露台，乔璐点开手机，微信里唐悦悦刷屏似的发来一大串留言。
傍晚回来太累，正好霍白倾今天早休息，所以乔璐也早早就去睡了，醒来后才看到这些消息。
【祝我永远年轻漂亮的璐璐美少女生日快乐！】
【虽然我不能陪在宝贝你身边，但我的心是和你在一起的哦～】
【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决定替你许个愿——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都能成为超级大富婆哈哈哈哈哈】
唐悦悦是少数知道乔璐生日的人，因为一次无意间让她看了眼身份证，没想到她就牢牢记住了。
得知乔璐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唐悦悦并没有八卦地刨根问底，而是每年默默跟她说句生日快乐，不论多忙都会陪她一起吃顿饭。
【既然今年不能陪在你身边，那我就只好给你献上一首小歌，聊表心意】
乔璐没忍住，调小音量，点开了她的那条语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我亲爱的璐璐生日快乐……】
听她顶着五音不全的嗓，飙着走调到宇宙外太空的生日歌，乔璐低声骂了句“小疯子”。
但嘴角却情不自禁地上扬，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暖意。
“今天是你生日？”冷不丁的，背后忽然传来霍白倾的声音。
乔璐的笑容顿时凝固住。
第十四章
“今天是你生日？”
霍白倾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露台，缓缓走到她旁边。
乔璐背脊有些僵，注视着他的表情：“嗯，是的。”
霍白倾：“生日快乐。”
“谢谢。”乔璐抿了抿唇，在心里后悔自己的马虎大意。
她来霍家这么些天，还没什么实质进展，任何一点纰漏都可能是她目的暴露的线头。
她有点烦，自己应该要随时保持警惕的。
“你下午请假是去过生日了吗？”
乔璐摇头：“不是。”
提到这个，她仿佛又回到泛着泥土腥味的陵园，想起自己对母亲的承诺，心里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那你是和家人去吃饭了？”今天的霍白倾似乎好奇心有点重。
乔璐看了他一眼，他的脸面向混沌的夜色，神情带着一点孤寂，一点未散的惊讶。
她忽然就有些看懂了，于是鬼使神差的，心里那些原本打算要说的话，统统被她临时撤下。
而是换成——
“我没有家人了，”她一字一句，声音裹着夜风的微凉，“而且，我已经很多年不过生日了。”
果不其然，霍白倾脸上的惊诧愈渐明显。
“你父母不在了？”
“嗯。”
“这样，那你的生日……我的意思是……”他说话竟然有些磕绊，“你不过生日，和父母的离开有关吗？”
“算是有一点吧。”乔璐说。
能感觉到霍白倾的气息开始加重，乔璐知道他想问她点什么，但又想等她自己继续说下去。
她很淡地勾了下唇角：“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父母去世的原因，和我不过生日没什么直接关系，他们是因为生病……我只是自己不想过而已。”
她故作轻松的口吻，听起来却更显悲凉。
霍白倾缓了下情绪：“他们离开后，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如果换作平时，霍白倾有这么多问题，乔璐一定会对他产生戒备，但现在情况不同。
她老实说：“没有，我跟我外婆生活在一起，一直到大三那年，她也过世了。”
霍白倾动了几下唇，安慰的话酝酿半天，没说出口，却忽然想起之前她说自己在经济方面比较拮据的事……
他忍不住朝她的方向看去。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淡淡清辉落入她乌黑的瞳孔，折射出晶莹的碎光。
有风轻轻吹开她的头发，她的影子看起来很薄很薄，在漆黑的夜里，显得那么孤独而脆弱。
他莫名失神了片刻，没发觉自己盯着她看了多久，以至于差点没来得及在她转过脸之前收回自己的视线。
空气带着凉意，他的脸却有一点发烫。
“你不用同情我，事情过去很久了，我已经没那么伤心了，”乔璐停顿了一下，“只不过就是，心里一直有个遗憾……”
霍白倾问：“什么？”
或许是因为深夜气氛使然，又或许是其它，乔璐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一股没来由的冲动驱使着她去冒险。
“我的母亲被人恶意诬陷了，在她过世后没多久。我不能看着她被凭白冤枉，而什么都不做，虽然现在我的力量依然很渺小，但不论等多久，我都不会放弃替她找回公道这件事。”
霍白倾将她前后的话联系在一起，问：“所以，你在筹集费用替她打官司？”
乔璐不置可否，而是问：“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像我这么做吗？”
她声音很轻，脸上有他看不懂的严肃与固执，霍白倾迟疑了一下：“嗯……会。”
“是吧，你也觉得我应该这么做对吧？”乔璐咧开嘴笑了，语气轻快，像是得到了十分满意的答复。
但霍白倾却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几分隐隐的冷漠，使她的笑看起来有些失真。
也让他产生了一种别扭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