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120)

作者:楚山晓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沈濯还没说话,沈牧威已经摇摇晃晃走出了中堂间。

按理说沈濯和齐修远应当算是祖宗面前拜了堂了,但是当天晚上他们什么都没做,主要是因为他们几人聊天一直聊到凌晨,导致沈濯刚回房间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天色大亮。齐修远已经走了,留了张纸条给他,说教职工开会,陈君磊他们那批学生准备提前毕业。

提前毕业就是要把他们送到战场,不过是实习了一个暑假,距离真正拿到学位至少两三年。沈濯微微叹气,披上衣服打开收音机,顺便去抽屉里找根绳想把蓝宝石的戒指串起来。

收音机里传来了激昂的女声,沈濯手头的动作一停。

“自南口、张家口、大同失守之后,我军及时调整作战方针,将日军抵挡在平型关长城防线。近日,120师偷袭雁门关,歼敌千人,十八集团军夜袭阳明堡,收复失地。”

中原丢了这么多了。沈濯想,若不是泺城三面环山一面傍水的天险,怕是撑不到现在。

“现在,日军正攻击河北娘子关,我军将士英勇奋战……”收音机里的女人忽然不说话了,插入一段音乐,沈濯就着高亢的乐曲将戒指穿好,挂到脖子上,收进衣服里。

他知道另一枚被齐修远戴在手上,他大概也可以用婚戒挡一挡学校里的烂桃花。心里想着,还挺美滋滋的。

收音机的音乐忽然停了,接着是播报:“最新消息,日军攻破了黄河下游以北的三山封锁线,正在朝莱城、泺城、坊山县方向逼近。第七十六野战军已经在黄河边设立了强有力的封锁,无惧敌军入侵!”

攻破了?沈濯微微皱眉,新闻里吹嘘三山封锁是泺城以北最强的天然防线,接着只有平原、矮山和一道黄河,如入无人之境。他不懂军事,但是他看新闻,例如保定、石家庄大概都是这么丢的。

现在是黄河的汛期的末尾,也许还能抵挡片刻,等到十月之后,怕是难了。

他关上收音机,走出屋门,看到刘云娅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挽着手走出门,两人聊着谁家的太太已经去西南了,谁家的少爷早就跑到国外了。刘云娅见到他,赶忙挥挥手:“三少爷,我们正说着呢,你留过洋有些人脉,能不能弄几张火车票?”

“火车票?不好买了吗?”沈濯最近没关注这些事情。

旁边的女人满脸愁人:“是啊,去国统区的火车票基本都卖光了,连去大城市的也少,大家都想着往外走呢。我儿子有哮喘,孤儿寡母的可不能被战火给惊着了,正想法子呢。”

“她是我戏班的师姐,男人是军队上的,八月南口战役的时候在桑干河牺牲了。”刘云娅平日里总端着高贵的架子,尤其是对沈濯,虽说现在关系缓和但也喜欢呼来唤去,仗着沈濯脾气好。但是今天,她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说道:“三少爷,你看能不能帮个忙,去打听打听?”

沈濯一个男人对着两个妇女,实在是不能拒绝,于是点点头:“行,我给您盯着点。如果有消息我让刘姨告诉您。”

反正也没事做,沈濯吃过饭就去了一趟火车站,果然是形势紧张,售票口的牌子几乎一分钟一换,不多时就补上一条某某地到某某地售罄。他还看到了高广臻,穿着一身便衣站在月台上,但是还保持着警察的板正,一眼就能和普通的旅客区分开来。

沈濯主动过去套近乎:“准备回家了?”

“嗯?”高广臻专注于火车根本没注意到他靠近,吓了一跳,“沈先生啊。没有,我是执行任务。就是,你也知道,最近很多假票贩子。”他神态有些紧张,改不了一本正经的毛病。

沈濯也不逗他了,不过心里想着,人家是广州司令部高官的公子,若是想走,飞机都能给他送到内地。

说到票贩子,沈濯还真看到了同行,并非旁人,而是他在英国时遇到的同乡,后来也跟着安德学手艺。但是让沈濯怔住的是,这个人本应该死在英国的海湾。报道上说,一行七人,五具尸体,而之后沈濯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木头,”沈濯站在距离他三四米远的地方喊他。

木头一回头,也是愣住,花了好久时间才反应过来,疾走几步到他身边,上下打量,甚至还伸手抓他的衣服:“路芦?你还活着?我以为你跟安德都已经……”

“假死脱身,”沈濯当时用的假名叫路芦,英国人叫起来方便些,“你怎么回事?当时新闻报道里说有亚洲人的尸体。”

“我以为是你啊!”木头激动地抱住他,“你还活着就好!你可不知道,我当时什么身份都没有,打黑工赚足了钱才从英国回来的。我在船上当劳工,给人洗衣服做饭,差点因为发烧不愈被人扔下船。”

“熬过来了,都过来了。”沈濯有些嫌弃他身上的灰尘,撇着头拍拍他。

木头抽抽鼻子,说道:“哥们现在当票贩子,真的混着假的,都能上车,让他们自己抢座去。”

“对他们来说,能走的票足够了,上了火车就行,”沈濯松开他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叠车票,挥了挥,“行啊,这么多,不过做工还是有待进步,你看真正的车票字体粗糙有重影。”

木头这才发现被人顺了吃饭用的家伙,想要抢,沈濯敏捷地躲过,后退两步。木头眼里有了几分着急的神色,沈濯才还给他,笑着说道:“逗逗你都不行了?好了,不耽误你挣钱。这玩意不是长久之计,你得想想别的出路。”

大概沈濯走后半个来小时,一辆四川来的火车进站,车头冒着滚滚黑烟。木头想要去拉拉顾客,忽然看到从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群黑衣男人,职业的嗅觉告诉他,这些人是便衣警察。

想到这里他感激拉低了帽檐转身,心里骂着娘,今天得赔多少钱。走到出站口的时候,他看到一个面带病色的中年男子,手里握着一个箱子。那个男人咳嗽着,从怀里摸出手帕来,最后咳到弯下腰。

不抢白不抢,何况还是出站这么混乱的时候,木头心一横走上前一把抢走那人手里的箱子,然后转身就跑。

如意算盘打空了,他才跑了两步,就被人抓住了肩膀,一回头是一个强装的男子:“不属于你的东西能乱拿吗?”

“大哥我错了。”木头审时度势,赶紧双手奉上,但谁知这些人不依不挠直接将他带进了一旁的胡同里,逼迫他跪在墙根。木头打了个寒颤,他怎么知道那个弱不禁风的男人还带着这么多保镖呢。

“看起来还是个惯偷,把手砍了吧。”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提议。

木头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见有人说:“等等。”那个人走到前面,稍微秃顶,穿了一身不算便宜的西装:“自我介绍下,我姓魏,你抢了我的客人,不过我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魏老板说道:“刚才在火车站跟你搭讪的人,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没人跟我搭讪,”木头说完被人踩住了手,他立刻吱哇乱叫,不得不求饶,“我说我说!他叫路芦,是个画假画的,我们在英国认识的!我这几年都没见过他了!我说真的!”

“路芦?”魏老板将这两个字反复化在舌尖,“你知不知道安德·邓肯?”

3.旧人

木头傻眼了,被人踩一脚才赶忙说道:“认识认识!我在英国就是为他工作的!后来他被英国皇室通缉,我们一行七个人,包括路芦,被迫跳到海里,还是被警察追上了。最后死了五个,我以为路芦也死了,只有我和安德活着。”

“你那位叫路芦的朋友,可是跟我说,当年活着一起游回岸边的,可是他和安德,”魏老板慢慢踱步,“如果有两个人还活着,又碰巧你们两个刚刚确定了彼此尚在人世,那么死掉的是,是谁呢?”

木头摇摇头,几乎要哭出来:“大老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年就是个跑腿的。求求各位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

“放了你?”魏老板眼睛一转,“好啊,你走吧。”木头愣了下,发现真的没人拦他的时候一溜烟跑走了,丝毫没注意身后跟了条尾巴。

魏老板这边回到车上,病弱男子已经坐在后座,脸色更加苍白,应该是不适应泺城秋天的凉爽天气。他一边咳嗽一边说道:“警察没有发现我们吧?他们这么大的阵势来抓我,内部一定要人透露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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