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句话是要抢人了。
男人哼笑一声,心想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真渡了点仙气,就拿自己当神仙了,还学人家抢女人。
要不是他心地还不坏,又是他家阿阮想捧着的,他还真想叫白凤他们给他几个下马威,看他会不会懂规矩地滚蛋。
毕竟他都没把他当成正式的对手。
这样的对决跟抢小孩糖果一样,让人完全开心不起来。
直到耐心快要耗尽,男人准备好言语要反驳时,他眸色一暗,盯着楼下街上,不远处奔跑的两个身影——
这地方是三楼露台,栏杆都是跟庭院一样的橡木栅栏,猝不及防地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站起身,冲到栏杆旁翻身跃下。
这突如其来的离开,让姜维一愣,等他猛地反应过来追过去时——
谢重楼跳到二楼露台,惹得客人们惊慌大叫,他对着其中几个女孩咧嘴一笑,长腿一跨,冲过二楼护栏,顺着挡雨棚,一路滑下。
“谢重楼!”
姜维不满地朝楼下喊了一声,男人已经双手攀住挡雨棚边缘,平稳地落到了地上。
他咬着烟,抬起头顺势看了姜维一眼,什么也没说,快速地拦在了街道中央。姜维看到一个蒙着面的中年人,在奔跑中,瞪着眼直愣愣地恶喊:“给老子让开!快给老子让——”
在中年人亮刀的一瞬间,谢重楼嗤笑一声,反而冲着他迎上去,很轻松地踢掉他手中的刀,一脚把中年人撂在了地上。
“就这点路数还学人家抢劫?”
他蹲下身,用膝盖跪压在中年人身上,抢过他手中的棕色女式包。看了眼刚跑上来的温阮心,好笑地咬了咬烟屁股:“巧得很啊。”
“狗东西。”温阮心不理会谢重楼,冲上来很不爽地踹了中年人几脚,边喘着气骂道,“看你还抢人东西——还他妈伤人——”
谢重楼把包包送到他手边:“女侠,你的啊?”
“怎么可能是我的!”温阮心气愤地抢过包,又捡起一旁的刀子,“他抢了一女的,还划了人家一刀子,被我瞧见了就跑!”
“那必须得划回来。”
男人冷酷地说完,接过温阮心手中的水果刀,将刀尖抵在了中年人脸上,温阮心瞪着谢重楼,立刻喊道:“现在不行!后面还有……”
“警察呢。”
三个字说完,两个民警插着腰追过来,见到中年人已经被制服,几步上来把人给拷上了,一个劲地对温阮心跟谢重楼说着感谢。
谢重楼立刻把刀转了个方向,把刀柄对着警察,笑道:“警察叔叔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个微胖的警察提起抢劫的。
却听见其中一个高个子警察忽然开口:“您……您是不是谢哥啊,跟温队一块的的,我从上班第一天就听过您的故事了,说您是飞虎队一哥,可惜最后没留在我们那。”
“嗯?”谢重楼一愣。
“听说您案子干得好好的突然走了去开事务所?”高个子冲他笑了笑,又说了一些夸赞谢重楼的英勇事迹来,“……留不住您,我还想,大概是我们局里工资太低了。”
谢重楼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确实是警队里的一匹狼,当时他还没毕业,警队里却认定了他将来必然成就一番事业。
当他面对那个杀了他父母的杀人犯时,他以为他可以忍住,但是他还是冲了上去,把人揍成了残废。
即使那个人渣就该残废。
虽然老温在后来各种保他,但是那件事还是给他造成了影响,当他尊敬的某位领导,与他观点不同大吵完,冷漠地叫他滚蛋时。
谢重楼就彻底明白了——
警队不是他梦想的起点,而是他梦想的终结地。
老温劝他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忽然就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是一个真理。
那些他在热血中认为的正义,那些他在法律边缘线上坚持的道义,忽然就在他的同伴家破人亡,却得不到一个认同时,失去了意义。
在他想替同伴讨要一个说法,一个赔偿,哪怕是一张认可的文书,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时,失去了意义。
在那些人踩着别人往上爬心安理得地享受荣誉跟晋升,他同伴的老婆孩子却无处可去遭人白眼时,失去了意义。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那个同伴是贼。
警察捉贼是天经地义,但坚持道义的贼,用自己的方式去匡扶正义,就错了吗?就算他方式错了,就那么不可原谅吗?
可他跟那些喊着正义的体面人,做的明明是同样的事啊。
太讽刺了。
太让人失望了。
那天,明知道他的仇人,会被法律制裁,但谢重楼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想亲手了结他。
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了,也许自己也是一个贼,他走不了老温期待他走的路。
一切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不是什么都可以重来的。
高个子还在继续说,主动提起了那些关于谢重楼被当做优秀案例给队员上课的事,谢重楼将眼中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只是讽刺一笑:“人太诨,待哪搅哪,警队那大清池,不适合我这种混球儿。”
“……”高个子摸着脖子不好意思地笑,“谢哥您又说笑了,我听说以前跟您搭档的那家伙,那才叫诨呢,好像是叫李川浓……”
听到这个算得上是“禁忌”的名字。
温阮心马上咳嗽两声,打断高个子:“帅哥儿,不唠了吧,人抢劫的都等好久了。”
高个子这才跟同伴对视一眼,马上说着“好好好,扯远了”,押起中年人,往回走。见到温阮心手中的包包。
温阮心反应过来:“我们给那姑娘送过去,然后带她去警局。”
高个子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谢重楼抱臂立在一旁,像是青松似的一动不动。
介于刚才高个子口不择言的话,温阮心安慰地拍了拍他手臂,眯着眼睛笑:“谢哥,可以嘛,人不在江湖,江湖上可一直还有您的传说啊。”
“李川浓。”
温阮心愣了一下:“……嗯?”
怎么还主动提起了?
老温可是交代过的,这个名字绝对不能在家里提,尤其是在谢重楼面前提。
所以,温阮心准备当作听错了。
谢重楼闭了闭眼,放空了下脑子,主动问她:“你觉得李川浓是个怎么样的人?”
温阮心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带着点感伤,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案。她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谢重楼没有说话,见到温阮心转过头,与他视线对上。
“我知道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温阮心说,“断断续续地从老温那儿了解过……他好像是个犯人,之前判了十年吧,出来后,听说给你去当卧底了。”
谢重楼淡淡地嗯了声:“是我找他的,当时想端了‘独眼’那一窝。”
一边的温阮心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打量他:“听说他是在你们行动时,中枪死的。”
谢重楼过了良久,才抬起眼,笑得有些凄凉:“他是替我挡枪死的。”
“……”
“讽刺吧。”谢重楼垂下眼,俯视着他,缓缓道,“他帮我办过不少案子,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温阮心小声安慰他:“本来你们也是交易,他出事后,咱们家卖老房子的钱,不是都给了他老婆孩子……”
谢重楼淡淡的:“但换不来一条命。”
温阮心心中一紧,被他的语气说得有些心慌:“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啊,也要承担各自的后果,也许……这就是李川浓的命吧。”
“别在这唠叨了,那女人还等着我们带他去警局呢。”温阮心说着扯着他走,奇怪地看着他,“对了,我来这是逛街的,你来这干什么……咦,那不是姜维吗?”
温阮心抬起头,见到一个茶楼上,栏杆旁站着的姜维,很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
谢重楼顺着她的目光往上去,想起姜维的话,轻嗤一声。
温阮心挑眉看了眼谢重楼,露出个“你不是跟姜维在这约会吧”的表情,谢重楼于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有些敷衍:“替他安排工作呢。”
“工作?他工作什么?人家读书呢。”
“顺便安排下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