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带他找到大夫时，才知渊底的花果原是有毒的，幸而不是什么大毒，闻公子因随身有携带百解丹，每次服下渊底的花果后也会服下百解丹，幸免于难。”
“他双腿摔断，何以好得这么快？”
左丘檀苦笑道：“闻公子在渊底捡到《九载功变气典》，大夫帮他接上骨头后，原说要百天才可恢复。他急于回来找阿屿，愣是照着气典上头所说，强行修炼气典，那气典霸道得很，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之他没几日就能行走了。但人憔悴了许多。他还央我，不要告诉阿屿......”
“师傅以前提过《九载功变气典》，本王隐约记得，气典上确有关于筋骨的记载。”顾诀轻蹙起眉头，“如今形势如箭在弩上，不知何时便会触发，但愿阿屿和小良所受之苦，有所回报。”
次日，顾诀衣裳换毕，正准备进宫，宫里头便来了人。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一见顾诀，他像无头的苍蝇终于找回了神，焦虑里添了点镇静，“王爷，大事不妙了，宫中有病疫传开了！”
“你说什么？！”左丘檀本来是要送顾诀出门的，听得刘公公这样一讲，心里头又揪了起来，果然是出事了！
刘公公尖细的嗓子里透着些许沙哑，一味向顾诀身边凑去，压低声音急道：“皇上也中了病疫，今日早朝怕是上不了的，奴才没有主意，太后让奴才来找王爷进宫去商议。”
“皇上？！”左丘檀出声后才觉失态，慌忙捂住嘴巴。
顾诀凛然问道：“昨夜宫宴后，皇上是不是召了《惊鸿仙子》的舞伶？”
左丘檀回过神来：是了，新绸穿在舞伶身上，只有接近舞伶，皇上才有机会接触新绸。
刘公公起先支支吾吾，后来由顾诀夫妇二人的反应意识到这许是个重要线索，便把话敞开来：“皇上昨夜喝得有些多，刘贵妃听说了之后过来帮忙照顾，是带了两三个《惊鸿仙子》的舞伶在身侧。今个儿一早，奴才帮皇上收拾东西时，见舞裙满地，想必是皇上昨夜高兴，就、就宠幸了她们。”
“然后呢？”
“皇后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个事情，很快赶来，发了好大一通火，下令责罚了刘贵妃，那些丫头就比较惨了，都被杖毙了。”刘公公哀戚道：“后来皇后便想伺候皇上起身早朝，谁知怎么都叫不醒皇上，咱家急急忙忙叫了叶太医来，之后、之后叶太医便说皇上得了疫症。”
“叶太医可有方法遏制病疫？”
刘公公沮丧着摇了摇头：“叶太医现下无法具体判断出是什么疫症，只建议了皇后要吩咐好宫里头得做好防范及隔离。”
“本王知道了，有劳刘公公先回宫，本王随后便到。”顾诀听完，心中有数。
刘公公走后，左丘檀心粗气浮，忙问道：“这事和刘贵妃有关系？”
“刘贵妃好争宠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因着她家中权势，皇兄一向对她也睁只眼闭只眼。但若要说她有心谋害皇兄，那万万不至于。最大的可能，是她被人利用。”
左丘檀越想心越沉，饶他们怎么想，也没想过竟是直直冲着皇帝去的。新帝即位才刚过半年，就逢此劫难，也是一位很倒霉的皇帝。
“此事不妥之处除了刘贵妃，还有皇兄。”顾诀沉吟道：“皇兄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区区几个长得漂亮的舞伶不足以让他这样疯狂。”
“皇上昨夜不是喝多了么？”左丘檀嗫嚅道：“许是头脑一时没定住神？”
顾诀坚决维护他的皇兄：“皇兄练达持重，若不是刘贵妃动手脚......”
“那么就是那两三个舞伶！”左丘檀接话。
“如果是她们，皇后把她们处死了，线索或许就断了。”顾诀说完，暗自吁出一口气。
左丘檀将他往外推搡：“好了，你在这儿分析得通明透达也没用，进宫去探探最实在。”
现在顾诀觉得青屿在身边养个大夫是极有远见的做法。宫里有太医是一回事，自己手上有好大夫是另一回事。他思量着步出府门，先叫马车赶到镇国公府，同镇国公“要回”自己派去青屿身边的随侍白狼，再快马赶去宫里。
青屿冷不丁被要走身边的人，问顾诀出了何事，他又不讲，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敢不给。
“他由外头回来，你不就知道了？”顾诀慢腾腾道。
她想想也是，卖顾诀一个人情总比得罪他要好些，于是心略有不甘、情略有不愿，还是把白狼借了他去。
☆、迷离局势
顾诀进宫一天，左丘檀在府里头坐立不安，不时在厅中踱步。晃得顾诀特地为她安胎找来的涂嬷嬷都有些晕了，涂嬷嬷两三次想要去扶左丘檀坐下，“我的好王妃，孕期切记不可忧思多虑，对腹中的王裔不利啊！”
“哎呀，嬷嬷，我坐不下，你就让我走走吧。”左丘檀还反过来安慰涂嬷嬷，指着肚子笑道，“再说咱们王爷这样气宇不凡的人，他若是因为他母妃走多两步就能出差错，也不配做这家的世子！”
涂嬷嬷被她惹笑，但该出言相劝的她也没省事：“那便请王妃慢慢走、慢慢踱步，不要把自个儿绊倒。”
夜幕铺向安靖王府时，顾诀才回来。
一进门，左丘檀就迎了上去，东问西问：“如何了？皇上可紧要吗？现下是什么局面？和刘贵妃有关么？剩下的飞萤新绸可有及时处理掉？”
顾诀揽过她的肩膀，扶她到椅子上坐下。
涂嬷嬷见状算是松气了，同顾诀说道：“王爷今日不在，王妃一直坐不下，这厅里都叫她绕了有上百圈。”
顾诀闻言，端着张脸看向左丘檀。左丘檀不好朝他发作，只好瞪向涂嬷嬷。涂嬷嬷有眼力劲儿，福了福身子：“王爷既回来了，便好好陪一陪王妃吧，奴才先告退了。”
接着脚底抹油，就走了。
左丘檀坐在椅子上，耐心等着顾诀开口先把她教育一番，盘算着之后再继续追问宫里的情形。
出乎她意料的是，顾诀没有出言训她，而是屈尊降贵，蹲下身子给她轻揉小腿。左丘檀吓了一小跳，忙收回小腿，“堂堂安靖王怎么能干这种活儿？成何体统！”
顾诀不理她，一把抓回她的小腿继续按道：“堂堂安靖王是给堂堂的安靖王妃按-摩小腿，哪里的体统都成得。你要是心疼本王做这种活儿，以后就要好好爱惜身子。”
“我不过就是多走了几步路......”
“我今日进宫，精神绷得紧，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呆会儿也帮本王按按肩膀按按头。”
左丘檀不再推却，心里惠风和畅，夹杂着一丝担忧。瞧他的模样，宫里的情形大约不太好。待顾诀帮她按完，她挽起袖子，拉着顾诀回了卧室，叫他躺在睡榻中，用巧劲儿帮他揉按肩膀。
“你学过？”他有些惊喜，眉眼里的疲惫瞬间淡了许多。
“在左丘家时，丛长老最爱我帮他揉按肩膀。讨好丛长老，能得不少好处，为此我苦练这门技艺。”左丘檀轻笑。
“檀儿，你是一媚阳光，不要怪本王总是过于紧张你，实在是本王心虚，怕握不紧你。”顾诀覆上她的手，微微使力攥了攥。
他过往的生活里，不曾过过她那样的生活：明朗、骄傲、透亮、自信。和她在一起，她笑一笑，他便也笑一笑。他之所求，不过如此。
“我懂。”左丘檀低下头，朝他额头轻啄了一下，“你待我如何，我都感受得到。只是我贪心一点，不止想要与你站在阳光下，也望能够同你一道立于风暴中。”
顾诀知她何意，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宫中的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皇帝至今昏迷，太医们束手无策。顾诀道白狼是民间神医，求太后让其为皇上诊一诊。太后心急如焚，二话没说便应了。另一面，顾诀叫刘公公找来飞萤新绸，与新绸配方一并给了白狼研究。白狼发现，病疫着实源于飞萤新绸。
到了下午，陆陆续续有其余宫人也有相似症状出现。事情与左丘檀先前担心的所差无几，未侍寝的舞伶被传召来回话，排练时她们就是身着新绸舞裙，平日里多少也接触过一些宫人，眼下不过是集中爆发了，疫症在宫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
“现在宫里头，人人戴上厚布以做面罩，人心惶惶，上至妃嫔、下至太监宫女，个个都生怕下一个传染的是自己。”顾诀讲完，揉了揉鼻梁处，“我同太后告了两个时辰假回来看看你，呆会儿我还得继续入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