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不是所有人都不信她,还有那个立在烈阳下,身量笔挺如松的少年。
他对她说,我信你。
程玄说:“如果县主真的没有做,不管别人怎么说,不要信不要听,把案件捅到大理寺调察,自然可以还你清白。”
楚长宁心神恍惚,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眼角酸酸涨涨。
她哽咽道:“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阿娘,您能相信我吗?”
见女儿眼里泛着水光,长公主一愣,赶紧将女儿搂在怀里:“只要你说不是你,阿娘就信你。明儿一早,阿娘进宫去跟皇帝说,让人去调查。”
楚长宁一呆,事情好像跟记忆里不一样,前世她不肯去许家,还说了好多赌气话,最后和母亲吵了起来。可是现在,母亲居然相信她了。
一早,天色蒙蒙亮,长公主和驸马的仪仗到了皇宫,和许多朝臣一样侯在殿外等着上早朝。
群臣交头接耳,长公主和驸马挺直脊背,视若无睹。
在金銮殿见到长公主和驸马,皇帝稍稍讶异,待其他朝臣们禀完事宜,长公主站出来行了跪拜大礼,高声道:“近两日坊间关于我儿谋害官员之女的流言,乃欲加之罪,实属荒唐。还请皇上为臣妹做主,以洗刷冤屈。”
龙椅上的皇帝燕颔虎首,脸色阴沉:“你可知此事捅到大理寺,是个什么结果?”
长公主朗声:“不管什么结果,臣妹相信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
皇帝扫了扫公主身边的楚若英,道:“驸马呢?”
楚若英去握长公主的手,坚定道:“臣与公主夫妻一体,妇唱夫随,公主的话,就是微臣的意思。”
下了朝,长公主和驸马被请去慈宁宫。
太后听说朝堂发生的事情,更想听听长公主是个什么念头。
关键时刻,长公主也省去那些曲曲折折,平铺直叙:“母后,长宁被娇惯得任性了些,却不是那种无视人命的歹毒心肠。她自小贪玩,八岁时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也没哭过。昨天她哭着对儿臣说不是她,儿臣知道,我的长宁受了天大的委屈。”
太后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拍了拍长公主的手:“你心里有数就好。”
第17章 还回去了 他死得不能再死了,不是故意……
顺天府乃大周朝最高的行政机关,平常知府的官职是四品,皇城管辖内的府尹,则要地位崇高些,乃正三品。在遍地皇亲贵族的盛京里,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礼部的五品许郎中敲鼓鸣冤,状告当朝长公主之女清平县主谋害其女性命,府尹也颇是为难。
他一个三品小官去跟福慧长公主硬碰硬,没查出什么还好说,真查出来什么,唯恐以后被长公主给小鞋穿。
可把府尹愁坏了,一连几日吃不香睡不着,衣带渐宽,人愈见消瘦。终于等到皇帝亲口发话,将案情交由专门负责刑狱案件审理的大理寺。
府尹差点没高兴坏了,没等大理寺派人来调卷宗,府尹屁颠屁颠将案卷捧去大理寺,拍拍屁股回家吃饭,连多呆一刻也不肯。
这个案件受到坊间百姓们的诸多关注,牵扯了清平县主,影响范围极广,连皇帝都耳提命面要求尽快查出实情。中途接手这么件案子,大理寺也顶了很大的压力。
大理寺一把手着人去走访周边商户,希望能寻摸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下完命令,对身边的下属道:“去把卫寺正叫来,本官有一些详细案情要问询。”
大理寺这边火急火燎,公主府的日子,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事情的结果,和前世有了偏差,那是不是证明她可以改变自己和父母的结局。
三月,芳草萋萋,春花灿烂。
院子里百花拥簇,秋千架下,楚长宁的身子在半空中轻轻摇晃,裙摆蹁跹。
她重生记忆不全,需要利用马奴恢复一些记忆,上次她做过试验,两次刻意接触马奴,可惜恢复的记忆仍然只有一段,也就是说她每天只能薅一次,薅多了没用。
姑且将马奴当作一只羊,一只被她暂时圈养的羊。
头顶看不见星辰,乌云密布的,明儿准不是什么好天气。
楚长宁伸手去摸手帕,摸了个空:“咦,我的帕子好像不见了?”
秋萍问:“是那个绣葡萄的帕子?”
等楚长宁点头后,秋萍又道:“我让下面的人打灯笼去找找。”
前堂后院十数人提着灯笼,程玄听说是县主帕子不见了,他想了想,按照前世的记忆,果然在假山后的花丛里拾到。
放下灯笼,他轻拍了拍帕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沿路返回,交还给了楚长宁身边的大丫鬟秋萍。
秋萍拿出两吊子银钱赏他,程玄没收,只说:“我想见清平县主。”
秋萍如实回禀,楚长宁惊讶归惊讶,还是去了前堂。
“听说,你要见本县主?”
夜色渐浓,身后的婢女提着灯笼,蒙蒙亮光映在少女的侧脸,镀了一层橘黄色的光晕,衬得她如画中人走出来一般,多了一种不真实的朦胧美感。
她平日里格外喜爱艳色的衣裳,今日却穿了一身素色暗纹百褶裙,清冷又矜贵。
观她面色平常,程玄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无事。”
说着,他要告退,楚长宁觉得自己被人戏弄,火气噌地一下冒起:“站住,一个小小马奴,以为本县主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程玄的脊背僵硬了下,回身:“其实,是我嫌赏银太少,想问县主多拿些。”
楚长宁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可身后一排婢女们看着,她不好做别的事,加之身上的冤屈还未洗刷,这时候随心所欲干点什么事情,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这些事情凑到一块儿,程玄才能顺利脱身,否则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前世,他私自把帕子昧下。
这一世,他将楚长宁的帕子还回去了。
回柴房的路上,程玄突然想起一桩小事,关于春盈的。
约莫是春盈被劫财的歹徒挟持,被一位路过的衙门捕快给救下……如今一回想,程玄觉得事情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春盈被挟持,恰好是楚长宁出事后,这个时机太巧合!
事后,他听说楚长宁打发冬青去买灯笼,春盈一直陪着楚长宁,直到主仆二人被人群冲散,然后是他先找到楚长宁……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注意到的。
一早,程玄给了门房小厮一吊钱,只要春盈出门,对方第一时间会通知他。
过了早饭,快到午时,门房那边有了音讯,赶过去的程玄半路上撞到张峰。
“程玄,急匆匆的干嘛去?”
程玄正愁要找个法子出门,见到张峰,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我突然想起春盈忘了个东西在我这,着急给她,刚才看到她好像出了公主府,我又出不去,怎么办?”
张峰拍了拍胸脯:“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看把你急得满头汗,你跟我说,我带你出公主府啊!”
顺利出府,程玄四顾张望,往商业主街过去,突然身边的张峰道:“那个穿绿衣裳的是春……”
话还未落,二人就见小巷里窜出一个黑衣人,一把将春盈掳走。
程玄和张峰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偏僻安静的细窄巷子里,春盈和黑衣人纠缠扭打着,黑衣人身形健硕,一手捂嘴,另一只胳膊拖着春盈往身后的巷子里走,跟拎一只小鸡崽没什么区别。
身后传来脚步声,其中一人身穿服饰是公主府护卫,黑衣人神色迟疑,那护卫话也不客套一句,立时冲了上来。
黑衣人全副心神戒备,抬起一脚,轻轻松松将护卫踹开。
张峰趴在地上呻.吟不止,程玄愣了下,黑衣人也愣住。
公主府的护卫,这么弱鸡?
见黑衣人看向自己,程玄朗声道:“放开她。”
见程玄穿灰扑扑长衫,身段清瘦,脸颊白皙,一派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模样,黑衣人压根儿没把他放眼里,嘲笑:“一个小白脸,还敢命令老子。”
见小白脸碍事不肯走,黑衣人放开春盈,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程玄而去。
得到自由的春盈,看向面前的手握匕首的黑衣人和程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咙里想要发出声音,又害怕程玄真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