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事情急转,黑衣人一击被程玄躲过,还反手打掉对方的匕首,将人一脚踹飞出去。
黑衣人撞翻巷子里一只腌菜的陶罐子,眼看匕首被小白脸夺去,他飞快捡起一枚陶罐碎片,锋利的尖头对准了春盈的脖子:“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这个丫鬟。”
听到对方揭破春盈的丫鬟身份,程玄幽深的眼睫眨了下,道:“好,我可以放下匕首,不过你也要放人。”
等到黑衣人同意,程玄动作缓缓弯腰,匕首一端刚挨到地面,他找到黑衣人露出的破绽,手腕的力道一转,匕首隔空飞了出去,正好插中黑衣人脑门。
春盈被溅了一身的血,吓得花容失色,提着发软的腿朝程玄奔去,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戏台子说的盖世英雄,大约就是程玄这个模样……
程玄眉宇阴鸷,有撼山拔树之威严:“威胁我的人,只有死。”
他偏了偏身体,春盈扑了个空,心口微微失落。
春盈心有余悸,虽然程玄的脸色同样可怕,但只有挨着程玄身边,才有安全感。
程玄走到黑衣人身边,扯去其脸上的面罩。
顺着程玄的视线移到黑衣男子脸上,她眼皮子一跳,觉得眼熟。
程玄发现春盈不对劲儿,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春盈张了张嘴唇,在程玄的目光下,艰难开口:“不,不认识。”
其实她认识,就在案发那晚,她和一个男人撞上,当时她暗地里跟踪楚长宁,没怎么留意撞到她的人。
此刻,她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
甚至她知道自己撞破了什么,或者眼前的黑衣人才是杀害许烟岚的真正凶手!
因为被她撞破,故而杀她灭口。
可是这件事不能说,让人知道她希望楚长宁在花灯庙会出事,长公主非揭了她的皮不可。
听到否认,程玄垂下眼去,沉默。
捂着肚子翻滚的张峰看到这边的场景,早已吓得呆住,听到程玄吩咐:“去叫公主府护卫,并通知大理寺的人过来。”
流云翻腾,天色阴沉沉,叫人打不起精神来。
楚长宁伸了个懒腰,反正该看见不该看见的,秋萍都看见了,这次她又带上秋萍。
到了马厩,得知程玄不在,柴房也没人。秋萍找人打听,探得马奴出了府有一会儿。
公主府,没有主子差遣,下面的奴仆轻易不能出门。
一个小小马奴偷偷溜出公主府,楚长宁正要派人去将马奴抓回来,就听说跟马奴出门的护卫回来搬救兵。
等程玄再抬眼时,就看见了楚长宁,由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来到跟前:“程玄,你竟敢私自出府,该当何罪?”
程玄扫过楚长宁踩着盖尸体的白布一角,善意提醒:“县主,你踩到别人。”
“什么别人?”话落,一阵风将白布掀起一角,楚长宁与地上睁着死鱼眼的人对上了眼,她心肝一颤,很快镇定下来,指着地上的人:“大胆,竟敢戏弄本县主。”
程玄瞄了她一眼:“县主,他死得不能再死了,不是故意捉弄你的。”
“死,死了。”楚长宁惊叫一声,小脸煞白,再也不能维持镇定:“来,来人,快将他挪走,本县主重重赏赐。”
程玄无声地将白布盖好,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清平县主天不怕地不怕,动不动就要挖人眼珠,原来还会害怕一具死尸啊!”
第18章 难熬黑夜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楚长宁……
大理寺的人赶到,一个个身穿铠甲佩刀的侍卫将现场团团围住。
经勘验现场的打斗痕迹,以及尸体的伤痕状况,同时从三位当事人身上取得证词。
张峰实话实说,春盈略有保留,程玄随口搪塞几句,并未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大理寺少卿初步认定是一桩劫财的小案子。
见楚长宁也在,大理寺少卿倒也省得多跑一趟,打着护送县主的幌子跟到公主府,顺便询问了楚长宁和她身边的婢女们案发当天都做过什么,见过了哪些人?
见楚长宁面色不虞,大理寺少卿赶紧找补:“例行公事,没有别的意思,还请清平县主见谅。”
背锅的楚长宁对大理寺寄予厚望,希望尽快还自己一个清白,不但没有为难,将案发当天的行迹事无巨细一一述来,并且要求春盈和冬青不得有丝毫隐瞒。
顺利拿到证词,大理寺少卿也算完成任务,带着一队人马撤离。
送走大理寺的人,楚长宁回内院,程玄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如他的猜测,果然楚长宁是被人构陷。
而且构陷之人能猜到皇帝只在意皇家颜面,必然将案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猜到长公主爱女心切,自乱阵脚;猜到楚长宁性格固执任性,不善替自己辩解;
此人,必然极为熟悉楚长宁,甚至是楚长宁身边的人。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清清白白的普通人尚且不能无惧,更何况是本就声名狼藉的楚长宁呢?
这是一个局,一个专门针对楚长宁设下的局。
程玄在脑子里回想楚长宁最近得罪过的人,很快有了目标——三皇子!
提起三皇子,坊间的人会第一时间想到皇宫里圣眷正浓的林贵妃,还有富丽堂皇的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现在的奢靡和富贵,都是踩着他们沈家血肉尸骨爬上去,最初的林国公爷不过是他外祖从路边捡来的小乞丐,施恩栽培,不想竟是一个白眼狼。
“没想到,我与楚长宁有共同的仇敌。”
程玄想了想,准备去找驸马的小厮,听说驸马不在府中,他只好去求见长公主。
被婢女引到前堂,长公主对程玄印象颇深,一眼记起他:“你是那个救过县主的小马奴。”
程玄应了一声,开门见山道:“现在案子交由大理寺,紧要关头,县主身边的丫鬟如果出了事,到时候有人会说是县主唆人行凶,杀人灭口,借此往公主府泼脏水。只一个礼部五品许郎中,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或许可以从许郎中身边查到幕后之人。”
长公主见他少年稚气,观周身气度举止,说话条条有理,不像是平常人家能养出来的,瞧着有些眼熟,一时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长公主放下茶盏,拿帕子抹了抹唇角:“你说的这些,刚才驸马已经命人去调查,不过你能想到这一茬,很是不易。只做马奴,有些屈才了。”
程玄怔了怔,他倒是一直忽略了楚若英这个驸马,世人说起楚若英,只道他诗画双绝,与长公主恩爱甚笃,是长公主的驸马,却很少有人记得他曾是大周朝进士第一甲第三名的探花郎。
即便楚若英被世人惋惜放弃大好前途,背地里说他是贪图富贵,能在科举上得到第一甲前三的名次,必然是有过人的才智和谋略。
前世楚若英与宁王密谋造反,若不是程玄手里有一支精锐的暗卫,他都差点栽到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驸马手里。
宁王被赐死,宁王全家老少女眷一百多口性命,连带姻亲、党羽,全部被御林军铁骑格杀,鲜血将整座王府染成了红色。
朝堂经历一番惊天动地的肃清,所有参与谋反之人全部被处斩。唯独长公主与驸马侥幸活了下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楚长宁。
为了威胁楚长宁。
长公主和驸马是楚长宁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即便他不喜这对夫妻,还是忍住没有杀她们。只是把楚若英发配宁古塔做做样子,等过两年大赦天下,再将人接回来。
但程玄没料到,被押解的楚若英和士兵在一个村庄停留,恰恰那个村庄突发了一场时疫。
等他收到消息时,楚若英已经……
后来,一向活得风光肆意的长公主病得疯疯癫癫,也追随亡夫去了。
回到柴房,程玄坐在从草堆里收拾出的一个简易床铺,窗外,层层叠叠的乌云遮住月光,冷风从门缝里四面八方地往里灌。
三月初的天气,夜间气温骤降,再刮起风,便是一个很难熬过的夜晚。
程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回到前世楚长宁死去的那段日子。
那段时日,每晚睡不着觉。
后来,他迷恋上了征战沙场,派兵攻打周边国家,经常御驾亲征,单方面把周边邻国全部揍了一遍,版图一扩再扩。
只有累得睁不开眼皮,才能勉强瞌眼休息一时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