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长夜+番外(37)

作者:沉醉知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陆成风点完餐后,随意抽出一块白色餐巾铺在腿上,开口说:“天冷了,所以想到带你吃个饭。”

何熙远:喵喵喵?

第34章 牛舌

店里有肉食和佐料的香味,服务员长得高大,穿着白衬衫套着深绿背心在餐厅里行走,用白餐巾包着酒瓶为宾客斟酒。

何熙远与陆成风坐在靠窗的位置,餐桌和玻璃窗之间摆着一株半人高的植物。窗外的行人无法轻易看到餐厅内的情景,而餐厅里的人则可以在日光还未完全消失时,一边进餐一边看窗外的风景。

婚礼上的那一场舞后,何熙远坐在陆成风对面依然局促,他想不到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跳个舞会令他这么慌乱。

陆成风八成是因为在北都的生活太无趣,想找一个一起吃饭但话不多的人。就像观察一只动物,吃饭的时候把整张脸埋到碟子里,两颊咀嚼着食物鼓起来,看着解闷。

何熙远想到自己的两颊也确实有一点肉,吃饭时更明显,让他愈发觉得这个设想十分合理。

于是他便释然了,抬眼笑着问Alpha:“这家餐厅学长常来吗?”

陆成风:“还行,我认识老板,偶尔路过就来。有东欧的朋友到北都也会带他们来。店虽然不大,但做的东西很地道,有乡村的风味。”

高大的服务员在何熙远面前放了一盅奶味浓厚的奶酪烤牛舌和一小盘薄饼。他闻到奶味准备开心地拿起勺子舀汤时,陆成风示意他:“薄饼配芝士汤,慢慢吃。”

何熙远撕了一小片薄饼,沾着芝士咬了一口。陆成风看着他,似乎想知道合不合他胃口。

何熙远一手抓着饼,一只胳膊抱着那盅汤,和陆成风说:“学长你对食物非常有品味。”

陆成风:“喜欢?”

何熙远:“嗯喜欢,汤很香。”

陆成风脸上的表情似乎笑了笑,没有了刚才车里的肃杀。

何熙远觉得陆成风应该是饿了,所以看似心情不佳,于是释怀地又挖了一块牛舌,细细咀嚼。他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吃东西几乎不发声音,对比之下两腮的动作便有一种强烈的画面感。

后来桌上又摆上了基辅炸鸡、罗宋汤和鱼子酱。

何熙远依稀记得陆成风的祖母是东欧人,大概是个美人,遗传给了他一头略松软的黑棕头发、深邃的眼窝和偏冷的肤色。

或许还有浅色的嘴唇,不说话时总是冷冷的线条,生人勿近的模样。

何熙远吃得半饱之后有些飘了,望着不远处的的服务员,又看着陆成风摆在手边的一杯柠檬水,喊了句:“学长?”

陆成风挑着好看的眉看他。

何熙远:“你喜欢伏特加吗?”

陆成风:“……”

何熙远刚问便心道完了,如同问一个南韩人喜不喜欢辣白菜,问一个日本人喜不喜欢寿司,自己无意识中犯了一个略无礼的刻板文化概论错误。

于是赶紧道歉:“对不起,那个……我只是随口一问。”然后又说了一句“抱歉。”

他的表情很急切,脸颊有些红,手上拿着的薄饼放在了一边。

陆成风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说:“谈不上特别喜欢,我祖母年轻时是喜欢的,在南欧生活久了之后改了口味,现在几乎只喝葡萄酒。我对酒没有特别的偏好,看跟谁喝更重要,酒本身倒是次要的。”

而后用干净的刀叉取了一块基辅鸡扒,放在何熙远的碟子里,说:“放一会再吃,中间的汤汁有点烫。”

何熙远愧疚万分,陆成风是很有风度的,其实这点他一直知道。虽然面色常看起来冷漠,信息素也如冰泉,但他其实非常好,好得让他见过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他想到那些窝在楼道里、黑暗里、以及白日从办公室电脑屏幕后打量他的Alpha,仿佛阴沟里的寄生物。

而他大概率会一直碰到各式各样丑陋和平庸的寄生物。唯有陆成风会一直坐在他遥不可及的餐桌对面,出现在心惊胆战的黑夜里,而后在模糊的年月中慢慢隐去身影。

他痛苦地沉溺在永不可及的镜像中,并不是没有想过陆成风接近他或许还有其他的解释,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那个解释当做有效的假设。

他无法直视那个假设带来的心理暗示与期待,像香槟泡泡在开瓶时喷涌出的狂喜与幻想,而后在高脚杯里缓慢归于平静。

年少时的陆成风带着何熙远在午后走了一段路,送他去了一趟医院,而后何熙远便跟着对方走了十年。如今成年后的陆成风坐在灯光下给他切一块炸得酥脆的鸡肉,在日落后的草场上挽着他在人群中起舞,往后的十年他要怎么办?

他是不是要在每年冬季到来前,徘徊在这个巷子的街角,反复望着餐厅内看不清的人影,回想自己和陆成风坐在一起的画面。

他是不是要在腺体牵扯着神经阵痛时,拿一支松木气味的抑制剂让自己的牙齿不打颤。整理衣柜时,想到和陆成风跳舞的肢体贴合,他的手搭在对方肩上,指腹触到的柔软的细羊毛面料。

何熙远坐在餐桌边,面颊上因羞愧而起的红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白且微颤抖的嘴唇,和有些发红的鼻头和眼角。

陆成风对他的好意,他挑着领了,因为不能太贪心。就像幼时家长奖励他的糖果或一件玩具,每次只能选一样。

至于陆成风好意背后的原因,他也不去深想。

从前家长把他省着零花钱买回来的小说扔掉时,他看着旧玩具,偶尔还是会想起家长对他的好。后来那些余留记忆中的好和温情终究被消耗尽了,露出好意背后的样子,他也只能被迫承认,或许家长从来都不爱他而已。

但陆成风的好意不一样,他的好意从未有机会消耗,年月只会将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描绘得更深刻,以至深入骨髓,在他最孤独苦闷的某个时刻涌现出来,将他的神志淹没。

十年间的情感已经给了记忆中的陆成风,他本打算把未来十年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唯独没有预料到会和陆成风重逢。

每次在人群中、会议室或餐厅里的见面,何熙远都在反复排演着注定到来的分别。

他感到某种比肢体受压制时更深层且剧烈的痛苦。肢体的伤害只会让他愤怒,而面对无法得到的所爱之人,便只剩一种无能为力的等待。

陆成风手中拿着一张干净的白色棉布贴在他的脸颊上,上半身从桌子的另一头倾向他。他用手上的棉布擦了擦何熙远的眼角,说:“你心情不好。”

何熙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起头看他,眼睛还是有点红,说:“抱歉,最近生活琐事比较多。”

陆成风:“我没有提前问你就把你带出来吃饭,也没问你是否有心情,待会吃完了送你回去。”

而后把那张棉布放在他的餐盘边,收回了手。

坐在车里时,何熙远已经冷静了下来。

后座和驾驶室之间升起了隔板。他为自己流露的情绪感到抱歉,只能尽量表现得平静,声音无比正常地问陆成风:“学长最近工作忙吗?”

陆成风说:“后天飞欧洲,然后去北美,下个月回来。”

何熙远点了点头:“嗯。”

车停在了使馆区附近的一个小区,环境很安静,建筑外墙是象牙白。草坪似乎刚刚喷洒过水,草尖上的水珠在灯下一闪一闪。

何熙远跟着陆成风走过一片花园,进了宽敞的金色大堂,直到电梯里依然不明所以。他猜小区里或许有私人公寓内的聚会,又或是隐秘的会员俱乐部。

大厅和电梯的连廊铺着大理石,暖黄的灯光在电梯四周亮起。陆成风很高,站在他身边让人有压迫感。

电梯四面都是镜子,何熙远对着镜子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衫,布料有点皱,不过还好没有沾到酱汁。

出电梯后陆成风走在前面,他落在稍后一步的距离,看陆成风按了指纹开门。

从门口看去是一套典雅且舒适的套房,巨大的落地窗映着窗外的夜景,屋内是奶白色的壁纸和地毯,浅灰的沙发上摆着深蓝和白条纹的靠枕。客厅里有一个老式的壁炉,靠窗的位置放着一架立式钢琴,罩着亚麻花边的布。钢琴盖上放着两个相框,有一点年月,照片里似乎是两个年轻的女性。

陆成风进门之后客厅里自动亮起了灯,他走到客厅里将落地灯也开了,而后按了墙上的按钮,合上了一层白色的亚麻蕾丝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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