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坐在我对面,似坐了很久,他托腮笑道:“美人看书,实在赏心悦目。”
我匆忙行礼,道:“小人知罪。”
太子摇摇头,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棋谱,翻看起来,道:“什么书看得这么入神?原来是棋谱。”
太子的眼神亮了:“你会弈棋?”
有了萧踪的教训,我老实地摇头,连看过人下棋也不敢说了。
太子笑道:“我也不会下棋,这些棋谱在我看来就跟天书似的。偏偏我父祖还有周边的士大夫们都爱好这个!”
我不知如何答话。太子道:“该用晚膳了,你陪我一起用膳吧!”
我无法推拒,只得施礼称是。
太子的菜肴很精细,太子对我诉苦道:“伶乐师,你看我胖吗?”
谁敢说太子胖呢?我摇摇头,只得道:“太子福相具足。”
太子叹息了一声,道:“我这体质也不知怎么了,喝水都长肉,这些菜肴如此美味,我也不敢多吃,几乎每个晚上都饿肚子,体重还是不断增加。”
我随口猜测道:“许是殿下日理万机,脾胃运化失常所致。”
太子点头道:“御医也是这么说的,他让我注意休息,多加锻炼。”
我不敢插话,太子续道:“可武术、骑马、射箭这些活动,我也不擅长,我父祖马上得天下,我看看诗文还可以,但要我舞刀弄棒,我一点也做不了。”
太子望着我说:“伶乐师,我说这些,是不是让你笑话了?”
我摇摇头。
太子哀叹道:“我做太子,其实文治武功比身边的人都差远了,我身份尊贵,他们不说,但背地里都在笑话我,我作诗平仄韵脚不对,射箭拉弓射不准,骑马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不会下棋,不会弹琴,现在流行什么,我都不会,有时我会想,为什么偏偏我是太子呢?我的能力守不住这个位置,不知多少人准备把我拉下来。每天殚精竭虑,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但我能力一般,都学不会,还弄得休息不好。”
我真不知该如何安慰。
太子又道:“这些苦处,对别人说,他们只会认为我已经是太子了,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而且当众说出自己的不足,不止我觉得丢脸,背地里还要招他们笑话。我憋在心中已经很久,连胃口都不好。你见过我二弟和萧将军吧?如果我二弟先出生,他是不是比我更适合当太子?如果萧将军是父亲的儿子,他样样皆能,父皇会不会特别宠爱他?”
我只好道:“殿下也说是如果,可见都是假设,不成立的。人各有命,现在的储君就是您,不会是别人的。”
太子道:“若有可能,我真希望自己只是个富贵散人,悠游于山水之间,再无这许多束缚啊!”
☆、太子垂怜,染病将死
我到文渊阁偷看棋谱,莫名其妙遇到太子,跟他一起用晚膳,还听他诉苦,回到玉衡殿的寝室,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太子不是要通过我追查巴陵王血书的下落吗?他向我诉苦是什么意思?唤起我的同情、主动把血书送上?我不明白太子,但被他召见的次数增多了。他召见我,也就是让我看书或者弹琴,他在一边观赏,好像这样他就很放松,很惬意。我琢磨了一下我的定位,最后得出结论跟一个人形的会移动的花瓶差不多。
太子好像对我百看不厌,我实不知是何因由。以致太子再召见我时,我忍不住想笑。我若笑,太子则会更开心。
“殿下总是看小人读书或者弹琴,不厌倦吗?”我问。
“美人怎么会有看倦的时候呢?”太子摇头回答。
太子的意思是夸我美吗?我低头道:“小人不美。”
“怎么会不美呢?”太子的眼神发痴,“哪里都是美的!”
这太子的眼神不好吗?还是没有见过美人?怎么会认为我美呢?我若美得倾国倾城,岂不是要祸国殃民?我不与太子争辩,专心看书或者弹琴,一下午也就这样过去了。
一日,太子忽与我道:“伶乐师,我这宫内殿堂,是否太过简陋了?”
我不明所以,道:“雕饰精绮,殿下尚言简陋,那奢丽又当如何?”
太子笑道:“伶乐师,你随我来。”
我跟着太子来到了玄圃园,这里楼观塔宇,多聚奇石,妙极山水。太子神秘道:“我怕父皇看见,门前列修竹,内里施高墙,你知道吗?这些墙都是可移动的,里面有各种机巧,需要遮蔽的时候,一下子就挡住了,需要撤除的时候,随手就移开了!”
太子挥手间,我便看见墙遮挡又移开。我惊讶不已,太子高兴道:“是不是很神奇?还有更好玩的!”太子带我进入一间密室,遍布珍玩,仆人呈上来一件裘衣,光□□翠。
“这是?”我实在大开眼界。
“用孔雀毛织的。”太子说着将这件裘衣披在了我身上,“美人就该配这样的物什。”
我觉得十分不安,忙将裘衣解下,归还到太子手中,道:“太过奢华了。”
太子摇头道:“配美人这样都不够呢!可惜抓不到凤凰,不然用凤凰羽衣才是最适合的!”
太子重新把裘衣披在我身上,道:“美人,你就穿着这件衣服看会书、弹会琴,好不好?”
我自知拗不过太子,便穿着孔雀毛织成的裘衣看书、弹琴,给太子看。
太子的眼神愈发痴迷了。奇怪,我又没有给太子下蛊,他怎会如此呢?
太子做出了一件更奢靡的事,求皇帝允许他在东田修筑小苑。这小苑弥亘华远,庄丽极目,实在难以用语言描述。太子说:“美人,你和我就住在小苑里,好不好?”
我道:“小人住在这里无妨,殿下还要回东宫的。”
太子拉住我的手道:“伶乐师,有你在,我哪都不想去!”
我愈发不安:“殿下对小人,实在过于珍重了。”
太子抱住我,道:“我不管,伶乐师,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一切都难以控制的人!”
太子这是……
“伶乐师,我爱你!”太子的身体在颤抖,“伶乐师,我实在难以自控了!”
太子爱我?我脑袋发蒙,太子怎么会爱上我?
太子开始拉扯我的衣服,并亲我的脸和嘴。我觉得一切尴尬极了,拼命推拒,用力一推,把太子推倒了。我整理自己的衣衫,又过去扶太子起身。
太子才好像从一场幻梦中清醒:“对不起,伶乐师,你不喜欢,我还逼迫你。”
我摇摇头,扶太子起来,太子好像扭到脚了。我搀着他回了东宫。
他的脚肿起来了,我拿药酒给他擦拭。
我给他擦,他就笑。
我问:“殿下的脚不疼吗?”
太子说:“美人给我擦脚,就不疼了!”
我被太子弄得尴尬至极,又无言以对。
这以后,太子总会受些小伤,比如手被划到了,额头磕了一下,然后让我给他包扎,或者揉。太子乐此不疲。
太子道:“伶乐师,我们有的是机会相处,你现在不接受我,时间久了,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心的。”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太子会喜欢我。直到太子宴会,宴请了萧踪,我又见到萧踪,跟他诉说。
萧踪唇角含笑,问我:“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摇头:“真不明白。”
萧踪道:“不明白就算了,没必要深究。”
我拦住萧踪的去路:“怎么没必要深究呢?太子日日表白,看我读书、弹琴,你无所谓吗?”
萧踪阖目摇摇头,睁开眼睛看我,很无所谓道:“你若想接受太子的表白,接受就是了。”
我气恼:“萧踪,你……”
“我怎样?”萧踪笑了,“不再称呼我将军,直接唤我名字了?”
我想哭,忍住泪水,背对萧踪先走了。
他怎么能这般无情呢?
宴会上,太子拉我跟他坐在一起,当着萧踪的面,亲我,我也没有推拒。太子欣喜若狂,拉着我到了后室。外面宴会上的音乐和觥筹交错声不息,后室,太子褪下我的衣衫,轻薄了我。许久未曾经历□□,我一直在发抖。太子一直吻我。我这是在做什么啊?太子熟睡后,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流了出来。
我是想报复萧踪吗?他对我根本无所谓的态度。我早该知道的,他心里没有我,他之前的深情都是装样子,那我这样报复不了萧踪,是伤害自己?我干嘛这么傻啊!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