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默默不语,而他身后的绑匪两两对视,一片骚动。终于有人站出来说:“大哥,要不听他的吧?我们也不想闹大,宰点钱赶紧跑路才是正理!”
傅知雪再接再厉:“大哥们,破钱消灾。我爷爷他们也不想把事闹大,怕影响公司股票,钱不是问题。况且大哥们都蒙着面,以后我想找人寻仇,恐怕都找不到。”
又是一片骚动,如果说刚才众人是三分心动,现在便是七分了。钱的诱惑力如此之大,足以让这群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改弦易辙,人命也不过筹码而已。
为首的大哥依旧审视着他,在黑暗中傅知雪仍然能赶到他的目光毒蛇一样黏腻着他。但他离间绑匪的目的已达到,人心散了,剩下的就好办了。
大哥终于妥协:“好。”
众人心中紧绷的弦骤然松了,其中一人道:“那黄哥,我就联系江家了?”
“等等。”傅知雪猝然抬头,阴冷的空气无形地流动过他的毛孔,引起一片鸡皮疙瘩。某种不详的征兆破土而出,他嗓音发紧,问:“你姓黄?”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那个姓黄的财务总监?跟他有关啦
☆、生死相依(中)
江宅。
傅江两家分坐两侧。空气凝滞,沉甸甸地挤压着每个人的肺部,让人窒息不已。
傅爷爷起身,手上的茶杯破空飞出:“我把小雪交给你、让你护着他,你就是这么护的?!”
一向和事佬的江大伯默默不语,而江寰的身躯大半边陷落在阴影中,露出来的那部分面容如刀斧削凿,小臂、肩膀至腰背大腿都紧绷成线,目光流转间的惊鸿一瞥,都叫人胆寒不已。
那副样子,和被踩住命脉、惊怒中随时准备暴起的凶兽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为什么,傅洛洛不敢再看,道:“我们报警吧。”
“不行。”江寰猝然打断,深深地、似乎又痛苦地长吸一口气:“在什么都没搞清前,不要轻举妄动。”
绑匪目的为何?求财?抑或……但不管如何,他们现在投鼠忌器,绝不可触怒对方。
梁助推门进来,将数沓文件交给老板。
一时间,书房里只有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梁助对着另三双炯炯眼神,尽量镇定道:“根据游乐场监控我们已锁定两名嫌疑犯,均是无业游民,从昨天起便音讯无存。但我们追踪到:其中一名黄姓男子资产包括一辆二手金杯汽车,但因为刚买,还没来得及挂牌。”
线索中断。
江寰忽然顿住,问:“你说有一个人姓黄?”
梁助:“是的,确定无疑。”
江寰缓缓攥紧扶手,用力之大以至手背青筋骨骼暴突:“傅氏入狱的前任财务总监,是不是也姓——黄?”
电流从每个人脊髓中激愤流窜,此刻再微小的侥幸也被碾成齑粉。
江寰挥散文档,厉声道:“查!查那个姓黄的有什么关系,查他与高家的联系!”
哐当——
盘旋在江宅上空的达摩克利斯剑终于转个弯,将雪亮刀光对准下方每个人的头顶。
傅爷爷如坠梦魇,喃喃道:“不可能,老黄……怎么能……”
电话轰然炸起。
在所有人未做反应前,江寰兔走鹘落抓起手机。
呲——呲——
空旷的书房里,响起一道嘶哑阴厉的声音:“五千万,换傅知雪一条命。”
“钱不是问题。”江寰断然道:“现金、车……都不是问题,但我要确保人安然无恙。”
电话对面似乎嗤笑一声:“放心,我们还不至于为钱丢命。”
江寰:“我要他接电话。”他的声音自带决绝而不容置喙的金属感,让听者自愿臣服。
电话对面似乎是窃窃私语几句,没多久,电话被递到另一人手中。
“江寰。”傅知雪小声说:“我好怕。”
这一声恍若镇定剂注射,江寰全身的肌肉不为人知地一松,紧接着心脏像被狠狠拧了一下,酸苦顿时弥漫在舌根。
“别怕……”
傅爷爷在一旁几乎要厥过去了,捂着心口,眼泪刷地流下来。
傅知雪像只小兽般啜泣:“这里好黑好脏,苇草把我手都割伤了——”
立在墙根下的绑匪之一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低骂一句“死基佬”。
一道闪电划过江寰脑海,他不动声色地放缓呼吸,凝神倾听傅知雪说出的每个字。
傅知雪维持着抽噎:“南边还有一条很深的大河,就这里可以避风——”
“好了!”为首的抽出手机,道:“五千万现金,时间地点我会告诉你。”
江寰:“等等!”
为首的动作顿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江寰的声量极大,恍若金石掷地,周围的绑匪都听得清清楚楚。“希望你们不要临时反水。”
嘟——嘟——
江寰放下手机,因为过度紧张全身的每块肌肉都绷得死紧,远远望去仿佛一道青白的石膏雕像。而转过身来,那雕塑一般的脸庞上眼睛如幽冥鬼火。
书房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去联系银行,带他回来。”江寰言简意赅,说着就要大步跨过书房离开。
梁助气喘吁吁,大喊:“查到了,是高家!”
“我们比对了黄平的通话记录,昨晚与这个号码通话三分钟,顺藤摸瓜,确认是高兆盛无疑。所以,高氏应该是想以傅总的人身安危为筹码,借机向江先生您牟利。”
江寰拎起外套,向后看了江伯父一眼。江伯父心领神会,说:“高兆盛我来处理,你去吧。”
傅洛洛急道:“既然绑匪已经同意用赎金换人了,为什么还要与高氏纠缠?”
江伯父:“……如果他们不止满足于收一份赎金呢?”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不详预感呼啸着横冲直撞,傅洛洛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艰涩道:“你是说——”
江伯父:“人心不足蛇吞象。”
江寰脚步不停,已经走到门口。
从刚才起便一直沉默的傅爷爷忽然开口道:“小心黄平。”
江寰脚步微顿。
“这黄平从小心术不正,况且又对江家傅家有旧怨,你要小心。”
江寰沉默一瞬,低低应了,很快便消失在转角处。
引擎低吼着,车子如同出闸的猎豹般呼啸冲出。江寰坐在车里,凛冽到不近人情的面孔一闪而过。
芦苇、废弃工厂、南方的河流……到底是什么地方?!
江寰阖眼,复又睁开,用他浅薄的对江城的地形了解检索。
叮咚——
梁助发来短信,是对知雪所在位置的精准定位。
江寰猛踩油门,引擎战栗着爆发出更大的狂欢,车辆向南方飞去,天际边熠熠生辉的猎户星俯瞰大地。
“我不懂。”傅洛洛牙齿打颤,在这温暖如春的室内依然感觉全身发冷:“为什么江寰要自己去拿赎金找绑匪?明明只要乖乖等他们发来地点送钱,小雪就可以安然无恙……”
傅爷爷:“黄平前几年被黄总监收养,明年上说是养子,但溺爱过度,底下都传是他本人私生子。”
“——你觉得面对这样一个导致他优渥生活和和蔼父亲毁掉的人,他真的会放过小雪吗?”
傅爷爷深吸一口气,颓然瘫软到沙发中。
傅洛洛越想越心惊:“所以无论赎金到手与否,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
江伯父沉声:“家寰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他有力的目光支撑着二人:“请你们相信我,就算家寰自己死去,也绝不会让小雪——”
哗啦!
电话剧烈震动起来,此刻这电话仿佛根根精铁制成的线,牵动着在场每一个心脏,倏然收紧。
江伯父手指痉挛,拿起手机,屏幕上刺眼三字跳出——
高兆盛。
废弃厂房内。
傅知雪手脚被缚,蜷缩在角落中,双颊通红,看起来不很舒服。却偷偷觑厂房内各项布置。
绑匪共有六人,有三人在墙根处吹水侃大山,另两位倚在巨大的废弃的机器旁打瞌睡,为首的黄平则坐在他正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不怀好意的目光凌迟着他。
“还成不?”一位绑匪走过来踢了踢他,傅知雪认出正是在车厢中守在他旁边的那个。
傅知雪蜷着,在夜色中像只被冷汗打湿的波斯猫崽一样,嗓子细细地从底下传来:“好渴……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