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特雷根尼斯呢?”
“阿姆斯特朗爵士万万没有想到,他挖空心思想出了这么一个遗嘱,其实那个所谓的意大利人早已深得了他的信任,以‘理财顾问’的名义,把他的财产都搬光了。”
“你说特雷根尼斯是意大利人派来的?天哪,可是我完全没看出来。”
“他们既然有找到阿姆斯特朗的本事,又有在伦敦开俱乐部站稳脚跟的财力,怎么能让你轻易看出来呢?”福尔摩斯点起烟斗,“相比于谋杀继承人,他们采取这样的方式确实更有效率。这个案子中,特雷根尼斯大概就一直得意地看着某个不知名的凶手一个个干掉继承人,谋图财产,而那些钱其实早已落入他们的口袋。真正的黑手党不会这么笨,现在特雷根尼斯俱乐部肯定已经人去楼空了。”
“那么那些跟踪我们的人呢?他们是特雷根尼斯派来的,这一点肯定不会错。”
“啊,确实没错。他们一定要掌握我的动向,不仅因为他们自己有被查出来的危险,而且,多半也与背后的人有关——”福尔摩斯吐着烟圈,眯起眼睛。
“你说谁呀?”
“你瞧,华生,”福尔摩斯看着我说,“意大利人在伦敦确定了目标,又在伦敦站稳了脚跟,这么大的手笔,背后必定得到了当地势力的支持。”
“福尔摩斯——”我锁起眉头,伸手抓住他的扶手椅背。
“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们都是些靠不住的蠢货。”他一脸轻松地用烟斗嘴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可是——”我又想起他右胳膊上的伤,几乎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放心,医生,危险我是不敢独享的,一定拉上你。”他说得轻松又诚恳。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想起他一直都是个好演员。
“你保证。”
“我保证。”他说完,垂下了眼睑。
我笑了,我是不会放过这美丽的场景。趁着福尔摩斯还没动,我弯下腰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他一下子抬头盯着我。
“华生!”
看他惊讶的神色,我更乐了。“我去叫哈德森太太把午餐端来。”
这才是我和福尔摩斯的生活典范,在追捕猎物以后惬意地共餐,享受只属于我和他的时光。
“你要咖喱鸡还是牛排,华生?”福尔摩斯给我倒了一杯红酒。
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他只有在遇见棘手的谜团时才会这么愉快,而为了看到他快乐的表情我愿意去做任何事情。想到这个,我脸上也挂起了傻里傻气的笑。
直到哈德森太太进屋收盘子时送来两封信。
“哦,先生们,你们终于起床了。”她一边摇头一边把空盘子端走,“这里有你们的信。”
“谢谢你,哈德森太太。”我从她手中接过信件,一封是给福尔摩斯的,他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信封移到了沙发上。我看到那封给我的信时凝固了笑容。
那是梅丽的来信。我抬头看了一眼福尔摩斯,他背对着我。我拆开信封浏览,梅丽说惠特尼夫人的情绪已经稳定,她过两天就会回来。我把她的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握在手中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好像这间公寓之中没有放区区一封信的地方。
“福尔摩斯。”我看见他夹着信封,信封的一角在苍白的下巴上划过,信已经被拆开,“那是从法国寄来的信?”
“啊,是的。”他恍如才醒过来,转头看着我,“我下个星期去一躺巴黎。”
“我们?”
“不,是我。”
我心里很不痛快。福尔摩斯转过去,整个身体蜷在沙发上,我在背后瞪着他。
“约翰。”突然他开口,依然背对着我,“你还没把睡衣还给我。”
歇洛克是个混蛋,毫无疑问地,因为他知道如何能让我马上忘了生气。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插进他的头发里,然后吻他。他的脸上没有刚才的笑容,但是我会竭尽全力让他愉悦。我吻他的侧脸,他的脖子,然后我们都没办法想其他事了。我从他手里拿过他的信,和我的一起丢在书桌上。
歇洛克也是我的爱,我的信仰,万物皆变,爱与信仰不变。不论将要发生什么,即使女王站在门口,我也要做我想做的事,无论何时。我把他拉起来,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一直在他的卧室里以一种极其放纵的方式度过。
而那两封信依然静静地躺在书桌上。窗外,天已经阴了,暴风雨即将到来。
番外二
歇洛克.福尔摩斯不在。
我在座位里轻挪一下,尽量不让自己有失体面。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忽略这一明显事实——福尔摩斯不在这儿。窗帘被拉起,难得的阳光从屋外进来,起居室里亮堂堂,却也无法掩盖真相。现下房间里只有我,以及一位女士。容我等一会儿再介绍这位女士。上帝作证,实际上我没听进她任何一句话。我坐立不安,只想跳到窗户边瞧瞧福尔摩斯回来了没有。
我想到了今天早晨,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当我睁开眼,发现这不是梦境,也不是幻想。歇洛克.福尔摩斯蜷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就像三年前的每一次。这不是他回来之后我们第一次纵情,但每一回合,我叫着他的名字,都好像是最后那场欢愉——在瑞士小村庄的那个夜晚。于是完事之后的爱抚总透着一股绝望,似乎我在他身上的每一口啃咬,他在我肩上的一声叹息,都伴随着水花,瀑布,以及每一点儿冰凉的回忆。每当想到这儿,我就开始呜咽,更紧地压着他,渴望再次挤进他的身体,或者他进入我,总之我们必须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我们必须那么做。然而最后,这一切总是以他的轻笑结束,好像我刚才做了一件十足的傻事。而今天早晨,我们四肢交缠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些。我的手放在他细致的腹部,不觉向下,指尖埋进了他温暖的体毛——和他的头发一样乌黑柔软。我轻诵着他的名字,以吟唱圣歌的名义。我感觉他的脸埋在我的头发里,他笑了,接着他拨开了我的手,收紧了怀抱。我有一点儿不悦,毕竟带着半硬的下体再次陷入睡眠并不怎么愉快。
两个小时以后我醒来,发现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经不见了,如同过去每一次在噩梦中醒来时一样。床的另一边是空的。我喊他的名字,也没有回音。我裹上睡衣,动作有点迟缓地从他卧室里出来。起居室中安静得吓人。我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愣了多久,我才想起来向哈德森太太要早茶。
“福尔摩斯先生一大早出去了,大夫。”房东太太端着早茶进来告诉我,“他说午饭前回来。”
于是后来,我只好独自坐在桌边用早餐。
直到现在,当我对面坐着一位来访的女士时,我依然在想这件事。我知道我们最近没有案子,那么他出门干什么去了呢?我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今天清晨他拨开我的手,一定是因为他要赶在某个约定的时间出门。他出门见什么人了吗?是谁呢?我无法掩饰心中对他的不满。
我想到哪儿了?最终我回过神,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面前的女士身上,这很困难。凯瑟琳.克莱因小姐是我的病人,今天我在诊所没有预约,所以当她登门拜访时,我吓了一跳。
“你的噩梦又反复了吗?”我问她。克莱因小姐不像我预料到的那样脸色苍白,实际上她容光焕发。
“我是来感谢您的,医生。”她说,“我感觉好多了。”
我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她告诉我,她先去了肯辛顿的诊所,得知今天我不当班,然后才决定冒昧来访。
“你不必如此。”我回答她。
接着我就神游了。不,我很确定我的思绪飘到哪儿去了。之前我已说明,我正抱怨福尔摩斯一大早把我一个人留在床上,然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招待访客。而她刚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谢谢你。”我琢磨了几秒钟,觉得这句话比较保险。
“我很抱歉。”
她为什么道歉?
“关于您的夫人,那件事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她刚才提到了梅丽?我完全没有印象了。我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
“多亏了您,我的生活才恢复了常态,相比之下,您的遭遇实在太让人心寒了。您是个好医生,把太多时间放在了诊所——哦,真对不起,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