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意外之喜，自然是汪曼春的加入，在顾晓梦原本的计划中，只要76号随便派一个人过来，孤舟的罪名就能落实。而眼下李宁玉之所以敢堂而皇之的将黄雀推出去，也是吃准了，就算阿部弘毅想将龙川与裘家大少爷带回东京审问，鹫巢铁夫也断然不会让他俩活到那时候。
鹫巢铁夫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将龙川与黄雀交给汪曼春处理。就凭她是南田洋子的爱徒，也会维护土肥原贤二，而维护了土肥原也就等于保住了侯爵自己。
至于黄雀，那晚顾晓梦已经将此人的全部信息都告诉了李宁玉，黄雀才加入一年，每次与组织联络，也是联络员单向找他，甚至联络员的面都不会让他看到。李宁玉觉得让这个组织的内奸临死前感受一下76号魔窟女阎王的手段，也是不错的结果。
到此为止，在顾晓梦的这盘棋中，她已经给龙川套上了数条不得不死的罪名。
在场的，不在场的大人物们，没有一个是希望他活下去的。
果不其然，鹫巢铁夫起身走到汪曼春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汪处长说的没错，既然我们今天是来听审孤舟案的，龙川君虽然是我的学生，但是没想到他背着我作出这种背叛帝国的事，我也绝不会姑息，就请汪处长秉公处理，把孤舟案审出个结论，也是为你老师争光，为帝国除害。”
鹫巢铁夫刻意提到南田洋子，汪曼春又怎么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侯爵阁下放心，既然龙川大佐交给我审讯，一定会交上一份让您满意的认罪书。”
现在不止是汪曼春李宁玉，在座的其他人再蠢的也都明白了，龙川是孤舟还是老鬼还是裘庄女婿都不再重要。
因为鹫巢铁夫只允许他以孤舟的罪名死。
一切尘埃落定，龙川被人拖去西楼的地牢，那个他作为审判者，审判过所有人的地牢，终究变成了他的刑场。
临走前，阿部弘毅叫住了走在前方的鹫巢铁夫，在他身边稍稍停住脚步，说道：
“侯爵阁下，想不到此次前来收获如此丰厚，真是不虚此行，您觉得呢？”
阿部弘毅看出鹫巢铁夫绝不会让龙川活到跟他们回东京复命，倒也没有什么意外，这趟宝藏虽没有寻到下落，可要负责的也不是他。更何况今天这番审讯的价值与他而言，绝对超过了找回宝藏天皇给予的嘉奖。
一时间，众人四下散去，整个大厅只剩下了李宁玉与汪曼春。
“汪处长有什么话想说，就请吧。”
要说李宁玉身上有什么让汪曼春喜欢的，目前唯一的一点，大概就是就是这直截了当不装傻的性格了，汪曼春平日里最烦的就是那种装模作样。
汪曼春拿出刚才周部长离开前，交到她手上的血书，走到李宁玉的旁边递给了她。
“收好吧，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这是梦梦用命给你换来的免死金牌，从此以后日本人再也不能因为密码船上的事把你抓来搞什么裘庄捉鬼。”
李宁玉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这两日她光想着如何扳倒龙川，担心还在医院的顾晓梦，竟然没有意识到这血书在离开裘庄以后，才发挥出了真正的作用。
当初的密码船本就是死局，就像汪精卫想不通日本人有什么理由，让李宁玉这个脑子里装有第二代恩尼格玛机构造图的天才活着走下密码船，汪曼春也想不到日本人有什么理由让她继续活下去。
所以就像汪精卫当初猜想的一样，汪曼春也觉得整个裘庄捉鬼就是为了找个借口合情合理地杀掉李宁玉。
李宁玉能逃过密码船一劫，是她的本事。能走出裘庄，大概只能说是龙川居然不要命的把主意打到了顾晓梦身上，企图用顾晓梦掩盖裘庄宝藏的去向，可是接下来呢？
李宁玉一日不死，总会有下一个裘庄等着她。要打破这个死局，唯有压上与日本军方情报安全同样重要的东西。
龙川被定罪成孤舟，就意味着他诬陷顾晓梦是老鬼，继而意图扳倒顾明章，就是要破坏南京政府的经济命脉。然而认定一个日本人会是军统的，那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龙川的孤舟案，日本是怎么都洗不干净。
现在顾晓梦的一封血书，就把李宁玉变成了挽救顾明章，甚至整个南京政府免去一场经济危机的最大功臣。而这以后，日本军部若再想动李宁玉，那就无异于主动承认龙川的这次孤舟案背后主使是他们。
换而言之，李宁玉日后如果有什么离奇死亡的事，那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将死因与孤舟案联系在一起。日本军部还需要汪精卫的傀儡政府替他们稳住在中国的势力，绝不会因小失大，损害与南京政府的合作。
顾晓梦算计了自己的生死，无非是替李宁玉除掉走出裘庄以后的最后一个隐患。
这也是她作为李宁玉的学生，交上的最完美的一份作业。
李宁玉看着面前顾晓梦的血书，内心的翻涌就要压抑不住。
汪曼春要去准备抓捕黄雀的事，不能再多耽搁，踏出大门前被身后的李宁玉叫住。
“汪处长是怎么猜到的。”
汪曼春回想起记忆中，那个跟自己从小打到大的顾晓梦，那个痴迷各种冒险的疯子，嘴角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个蠢货，才不会什么以死明志呢，她是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的。”说罢汪曼春回头看着李宁玉：
“去医院看看她，现在裘庄我说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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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再说我们顾上尉不上线就存在感弱真要生气了！哼！
第82章
当晚，裘庄西楼地牢。
王田香从楼梯上急匆匆地小跑下来，时不时地抬头瞄着刑架上被打到血肉模糊的龙川，头上罩着黑色的头套，纵是刑场老手也觉得触目惊心，而正对面坐着的女人正在心无旁骛地修着自己的指甲。
今天早上在东楼的那场审讯，汪曼春拍在桌子上的那一巴掌太过用力，小指上刚做的指甲都劈了。
于是她让害她发火的罪魁祸首永远地失去了所有指甲。
“汪处长，认罪书跟那把刀一起送过去了，按照您的吩咐，给侯爵大人说的是切腹。”王田香看着刑架上的龙川，觉得自己背后也一阵阵地发冷汗。
刀是龙川房间的那把小胁差，汪曼春搜查龙川房间的时候便看上了，说这是把好刀，正适合赎罪。
可是王田香知道，他送去的刀身上的血，不是切腹染上的。
「顾晓梦是什么时候中毒昏迷的。」
「6月30日上午11点多，不到十二点的样子。」
「现在几点了？」
「下午刚过四点。」
「从他身上割下29块肉，只要死不了，随便那里都行。割完以后把刀跟认罪书一起给侯爵送去。」
现在是晚上九点，刑架旁的桌子上又整整齐齐摆了五片血迹已经凝固的肉。
属下手上没个准头，下刀的位置也有不好的，不过汪处长说还不能死，那就是踏进鬼门关一只脚也得给拽回来。
于是王田香回来的时候，龙川身上除了鞭痕，还多了大大小小许多处烙印，空气中也弥漫着一丝生肉炙烤后的香味。这原本是以前行军打仗时，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军医止血的法子。
“这鬼子是第一个，在我手上丧失价值以后还能喘气的。”
若换成别人，王田香一定狗腿的说一句：那是您仁慈，可眼下这副光景他也说不出了。
“知道为什么吗？”
王田香只觉得嗓子眼都被什么东西卡紧了，一个劲地摇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他眼中汪曼春在审讯室笑着的样子，比吴志国用枪戳着他脑门还可怕。
“顾晓梦什么时候醒，我才准许他什么时候死。”
顾晓梦遵循约定睁开眼的时候，视野中的亮色只有一盏鹅黄色的床头灯，呼吸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额头上搭着一块已经没有降温效果的湿毛巾，毛巾有些下滑，遮住了顾晓梦一半的视野。使得她看不全握着自己的手，正趴在床头的人。
手上的触感让顾晓梦知道那就是李宁玉的手，可她还是不放心。
扭头甩掉碍事的湿毛巾，顾晓梦静静看着披着外套熟睡的李宁玉，枕着顾晓梦被握紧的手，面朝自己，大概是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了，瘦削的肩膀挂不住外套，一侧的袖子已经垂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