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拆?”白帆问。
“回去拆。”褚骁在书包里掏了掏,掏出“委屈香蕉”塞进了白帆怀里。
白帆皱了皱脸,“这是……?”
“生日那天陪他们吊娃娃顺手吊来的,看着和你挺像,送你了。”
白帆把“委屈香蕉”扣在自己包上,捏了捏道:“是有点像。”
车有些许的颠簸,褚骁不知道是不是晕车,脸色显得十分的苍白,他开了些窗透气,却还是觉得闷。最后难受得紧了,就拉上兜帽,靠着白帆。
“怎么了?”车上现在很暗,他俩又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整一排也没别的人,白帆就大着胆子,把褚骁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肩窝。
“我睡会儿。”
白帆把褚骁的兜帽往下拽了点,让阴影盖住了他的眼,从鼻腔轻哼了一声“嗯”。
褚骁的嘴角便在那一瞬落了下去。
白帆凝望着外面的黑暗,眸色极深,他将褚骁冰凉的手攥在自己手里暖着,却连自己的手都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忽然觉得时间走得太快了,快到让他舍不得。
褚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自己家楼下坐了很久,久到兜里白帆塞给他的糖全都被他吃完,他都不愿意回去。
他抬头望着那一抹灯光,十分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你现在没想好也不要紧,毕竟学校和专业也还是要你自己喜欢。”褚妈坐在褚骁的床角说,“不过现在所有的事情就要筹谋起来了,毕竟国外开学时间跟国内不一样,理想一点的,你四月过去,读完语言学校,正好赶上那边十月开学。国内的高考就不用参加了。”
褚骁沉默不语。
褚妈:“怎么了?”
褚骁还带着满身的凉意,五分钟前,他的母亲在热烈迎接他回来,恭喜他成年。然而一个喜笑颜开,一个却满眼落寞。
谁都不曾想,今天成人礼的最后,会变成母子的对峙。
“您给我的成年礼,是送我出国?”
褚妈的笑意僵在脸上:“你是有什么想法?”
“您怎么现在问起我的想法来了?上次您坐在这里和我谈志愿的时候,我以为您把选择权给了我。原来……您都替我想好了。”
褚妈也沉了脸,“我这样做不对吗?我曾经问过你,想不想走。你怎么回答我的?你说你想。”
褚骁垂着眼眸:“您是这样理解的啊……那我说我会努力试试,您听到了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褚妈提高了声音,“家里就是这个状况,你看到了,一片狼藉。我们三个人就只能窝在这么一间房里,你以为我心里舒服吗?你高三,我也不想打扰你,但看你因为家里原因心情起起伏伏,我这个当妈的心里好受吗?”
“所以呢?送我出国,送我逃离这个鬼地方又能改变什么?你改变不了他们,就来改变我!?”
“啪——”褚妈一巴掌打得褚骁偏过头去。
“那你要我怎么样?”褚妈带着哭腔问,“我送你远离这里的纷争,我错了吗?”
“您没错。”褚骁哑声,“是我错了。但我不会走,我不想出国。”
“褚骁,是我太放纵你了。”褚妈厉声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你活的太自私了。”
褚骁闭上眼,将那成年礼锁进了抽屉最后一层的深处。
那是一本笔记本,上面是他母亲为他查的一些学校和专业资料,还有交通、地理位置等等,纯手写还加了备注,可见其用心。
笔记本的最后写着,“我想了很久,也许这是化解眼下矛盾的最好方式。希望我的宝贝可以好好选择未来的路。祝,我儿褚骁前程似锦。”
可这不是他要的前程。
他已经想好了,他会拼尽全力,就算不能和白帆考上同一所大学也没关系,他只是不想后悔。他不全然是因为白帆,也为了他自己。
他从来没有那么用力的活过,遇到白帆之后,他才开始努力地活着,想要活得更好,而不再是将自己弄得体无完肤去和所谓的命运争一个出口。
他要得更多了,所以必须自己去赢下来。
他都想好了的,每一个环节里面,有他自己,也有白帆。现在却告诉他,原来是他想得过了头,他的选择被安排了。
他没得选。
他点在白帆的对话框,反反复复地点开,反反复复地关闭,最后还是没能将那个电话拨出去。
再等一等吧……他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
可他这一等,等来的不是同他母亲之间的转机,而是等来了一个几乎能杀了白帆的消息。
那天中午他在补觉,忽然就惊醒过来,他喘得很厉害,浑身都泛着疼,吓得白帆以为他病了,要带他去医务室。
褚骁的感觉很不好,他握着白帆的手腕,指尖都在抖,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如果放开了白帆,这个人就会消失掉。
白帆被他捏得手腕都红了,那人还在冲他无所谓地笑着安抚他。
就在这个时候,蒋老师一脸凝重地走进了教室,她喊白帆过去,有话要对他说。
褚骁本能地将白帆扣下来,他满身戾气。前排的俞庆芷和张天翼在那轻声调侃他,说他此时此刻就是个煞神,目露凶光,仿佛要杀人全家。这完全是上头了的节奏,连蒋老师喊一下白帆都要护崽子似的将白帆护在身后。
“褚骁,松开我,乖。”白帆哄骗着他。
在蒋老师喊了第三次之后,褚骁才红着眼松开白帆。没等白帆走出几步,他也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蒋老师惋惜地告诉白帆,白老狗在船上突发心梗,送院抢救无效,在半个小时前病故了。
因为白老狗的手机里都没有白帆的电话号码,他们找紧急联系人都找不到。之后是靠同事们说他有个儿子在五十六中,才通过警方找到的校方。
就在这一刹那,褚骁猛然间明白了崩塌二字有多重。
那是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溃败。
白帆愣神地站在那,无喜无悲,像是一具木头人,他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扭头看向褚骁,像是看不清一般一直在眨眼,他哑着声问褚骁:“老师说谁死了?”
满眼茫然。连呼吸都很不自然。
褚骁感觉自己被生剖了,白帆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是在他心上剜刀子,教他疼得快要跪下,他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跨了几步越过蒋老师,一把抱住了白帆。
白帆还在他耳边不断地问:“谁死了?谁死了?”他的语气越来越疯魔,像是疯劲又上来了一般,整个人抖如筛糠,又神神叨叨,眼睛一瞬不瞬,眼底已然血色一片。
“褚骁,他怎么能死呢?”
“他怎么能死呢??”
“他怎么死了呢?”
他不断地问不断地问,他没有挣扎没有哭。但褚骁知道,这一刻的白帆已然溃不成军。
他的白帆,千疮百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
第46章
(46)
站在盖着白布的白老狗尸体面前,白帆毫无表情。他只是瞪着眼,愣神般地问褚骁,“他是死了吗?”
褚骁深吸一口气,扶着白帆的肩,强行让那人看着自己,“他死了。”
白帆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对,他不能死。不对……不对……”他眼底里泛起血色,眼眶染了红,像是下一秒就能溢出血,“不对,褚骁,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还债,他怎么能死呢?”
“他就是死了!”褚骁道,“白帆!你清醒一点!”
白帆开始挣扎,他甩开褚骁,将尸体的白布掀了,卡着白老狗冰冷僵硬的脖子,指骨全都在用力,他疯魔地掐着那已经死了人,“你醒过来!你醒过来!你怎么能死得这么轻易!”
褚骁力气不敌白帆,为了阻止白帆继续疯下去,他一拳挥在了白帆脸上,打得那人跪跌在地。他也跪在地上,顺势将白帆压在怀里,死扣着。
“白帆,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白帆嘶吼着,额上的青筋全都暴起,他一口咬在褚骁的脖子上,将那儿脆弱的皮肉全都破开。
他们的动静引来了候在门外的警察和护士。他们想拉开白帆,被褚骁拒绝了,褚骁只哀求他们暂时不要打扰,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白帆的唇齿颤抖着松开,他把脸埋在褚骁的颈肩,那不甘的热泪流淌下来,烫得叫褚骁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