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岐说:“你敢。”
他威胁了事,随后坐直了等阿芒帮他刮胡子,阿芒举着小刀过了半天,轻轻地在他脸上刮了一下。
梁岐却忽然吃痛一声,倒吸着凉气就捂住了脸,随后又趴在桌子上惨叫。阿芒顿时慌得六神无主,连连道歉,说:“你怎么样,快给我看看!”
半晌,梁岐捂着脸抬头,对她说:“我要是毁了容,没人要了怎么办?”
阿芒眼睛都红了,说:“没那么严重吧,我、我根本没用力啊……”
梁岐说:“我就问你怎么办,怎么办?”
阿芒瘪着嘴快要哭出来了,说:“那你把我也毁容好了。”
梁岐无言以对地翻了个白眼,撂了一句不解风情,就把捂脸的手放了下去。阿芒一看,只见他脸上半点伤口也没有,才明白原来他刚刚全在演戏骗她。
阿芒气得锤了他一拳,骂了句混蛋,扔了刀就要走,梁岐一急,起身把她拉了回来,说:“胡子还没刮完呢,不许走。”
阿芒正想开口回绝,梁岐又说:“我这胳膊还隐隐作疼,你就当做件善事。”
阿芒便不再说话了。
在梁岐的指挥和配合下,她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脸上刮了个干净,等到最后收拾妥当,她才忽然想起来,说:“你的伤不是在左边吗?”
梁岐拿过她手里的小刀,说:“我左撇子,不行吗?刮胡子也需要两只手配合,你那么认真干嘛。”
阿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走出了房门。
第41章 梅花林
龙泉县的大街小巷似乎都忙碌起来,有些店门已经关门,有些店生意红火,街上的小孩子穿得胖乎乎地跑来跑去,大人也顾不上管。
阿芒见人们脸上都笑呵呵的,有些好奇。梁岐告诉她说:“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大年三十了,大家都在准备过年。”
阿芒说了声哦。
梁岐说:“明天就可以去云十六那儿拿你的刀了,回到杭州后刚好可以赶上过年,你去吗?”
这个话题阔别已久,终于又被提起了。
阿芒垂下眼说:“我……我一个人,其实在哪里过年都一样。”
梁岐顿了顿步子,这次却没有生气,他说:“既然你执意不肯回去,我也不勉强。今天再最后陪你逛一次,想要什么只管说,我请客。”
阿芒有些讶然,正想抬头看看他的神色,梁岐却不给她机会,别过头去看路边的小摊了。
阿芒心里不知怎么空落落的,可又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自己要的结果吗?
怔愣间,她听见梁岐在叫她的名字,应声走过去一看,却是一个卖唇脂的小摊,摊主是个老婆婆。
梁岐对她说:“天气冷了,买一盒吧。”
那些盒子都尤其精致漂亮,阿芒挑选了半晌,迟迟拿不定主意,梁岐说:“选不出来就全买了。”
阿芒摇摇头说:“用不了那么多。”
老婆婆笑呵呵地说:“姑娘好福气呀,你家相公可真疼你。”
阿芒红着脸觑了一眼梁岐,说:“他不是我相公。”
梁岐也瞄了她一眼,说:“差不多吧。”
阿芒瞪着他不说话,老婆婆又说:“我这唇脂都是用蜂蜡和红花汁做的,里头还混了丁香、苏合香好几种花呢,你要是选不出来,可以先试一试。”
摊主递给她一盒打开的唇脂,阿芒不大会用,自己又看不见,梁岐便接过去,用指尖沾了一点,随后轻轻地抹在她的嘴唇上。
阿芒愣愣地望着他,梁岐一触及那柔软的唇瓣时,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其实他原本没想那么多,就是顺手一接……
思索间,指尖的唇脂抹完了,梁岐微微地瞪了下眼,醒了醒神。
阿芒问他:“好看吗?”
梁岐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好看。”
老婆婆看了,只当是他二人间调情,笑眯眯地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收了钱。
阿芒接过那盒唇脂,满心欢喜地收在怀里,见路人都盯着她,眼神奇奇怪怪的,她不禁生疑,又向梁岐确认一遍:“真的好看吗?”
梁岐说:“真的好看,这条街就属你最好看。”
阿芒信不过他的嘴,问老太太要镜子,却被梁岐制止下来,说:“用不着,我的眼睛就是镜子,你刚刚不是吵着要去看腊梅花吗,走走走赶紧走。”
说完,阿芒便被他半推半拉地带走了。
城外有一片梅花林,腊梅花已经开了不少,淡黄色的花朵经风一吹,便携来沁人心脾的香气。
二人在梅林里逛了一阵,见前面有条河,梁岐暗道失算。随后,果然见阿芒往河边跑去。
他拉不住她,只好远远地跟在后面,见她蹲在河边照了一会儿,冒死开口问道:“我说好看吧?”
问完却没听到对方的回答,这时,他突然看见阿芒把脑袋埋到膝盖上,肩膀微微抖动。
梁岐傻了。他知道女子一向注重自己的容貌,但没想到阿芒会注重到这种程度。他犹豫半晌,听到阿芒低低的啜泣声,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过去蹲在她旁边,讨饶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别哭啊……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也给我涂一嘴。”
阿芒抬头明媚一笑,说:“这可是你说的。”
梁岐愣住,后悔莫及地啧了一声,又朝自己的脑门拍了一把,说:“想不到你居然可以这么阴险。”
阿芒说:“我跟你学的。”
她说着,拿出了那盒唇脂。梁岐见此,起身拔腿就跑,阿芒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你说话不算话,混蛋!”
梁岐吼道:“小爷堂堂七尺男儿,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涂!”
阿芒纵身一跃,踩梅而落,拦他去路,梁岐被她堵得死死的,一边后退一边警告她说:“你再过来我喊非礼了啊。”
他背后是一棵腊梅树,横生的枝桠上是一朵朵盛放的梅花。梁岐退无可退,正想开口,阿芒伸手抵住了他的唇瓣,无意撞下一朵腊梅,梅花就被压在她的指尖下方。
梁岐愣了半晌,鼻尖满是梅香,他正想说话,阿芒却以为他真想开口乱喊,顿时一招锁喉,掼倒在地。
梁岐被摔得七荤八素,抖落的梅花瓣落了他一身,疼得哼哼唧唧:“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儿,我的伤才刚好。”
阿芒急忙趴过来看他,说:“没事吧?”
梁岐望着她满脸焦急的样子,说:“快有事了。”
阿芒说:“你不许再骗我了,急死人啦!”
梁岐朝她咧嘴一笑,随后伸手把她抱了下来,翻身一压,抓着她的手说:“你刚刚那一摔可不简单,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有事,不信你自己摸。”
阿芒呆呆地看了他半天,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推又推不开他,只好说:“男女有别,你松开我!”
梁岐想了想,索性开始不要脸起来,说:“我就没把你当女的。”
阿芒气得恨恨咬牙,只好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骂人词汇全端了出来,梁岐越听越乐,见她骂得差不多了,才敷衍地哄了她几句,随后缓缓地松开她的手,仰面躺了下来。
头顶是暖薄的阳光和满树的梅花,梁岐正看得舒心,阿芒却趁机扑到了他身上,对他说:“不许动!”
梁岐静静地看着她,不再动了。
阿芒见他这么乖,不禁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又把唇脂取了出来,在指尖上沾了一些,朝他的唇上抹去。
这一回,梁岐不但丝毫没有躲闪,反而一动不动任她摆布。阿芒开心地涂抹了片刻,抬眼时却撞上对方的目光,仿佛呼吸也凝滞了一刻。
她眼神闪躲,吞吞吐吐地说:“你看我干嘛。”
梁岐说:“我给你涂得可太好看了。”
阿芒想起自己嘴唇上被他抹得乱七八糟的唇脂,气得揍了他一拳,才回了自己的位置躺下去。
二人沉醉在梅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聊着聊着,梁岐渐觉一阵困意袭来,便缓缓地睡去。
阿芒叫了他一声,又起身推了推他,半晌,才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用蛊了。”
她轻触了一下梁岐的脸,眼底涌现不舍。她没有办法等到明天了,如果要她当面跟他告别,她一定会忍不住哭,甚至很可能会违背她对梁洵做出的承诺。
这蛊到了明天就会解开,她在客栈里留了字条,怀明和十三他们会根据字条找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