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63)

作者:楚山咕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孤女、长生斋、亡师。

武举、状元、太傅。

若非太子殿下就坐在她对面,许一盏几乎要怀疑,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因为失去许轻舟而产生的臆想。

更何况,被人轻视、向她索取忠诚的,一直都只是四年前的那个小屁孩;如今的太子殿下才貌兼具、品德更优,想当太子妃的适龄女子能从华都直排到梅川——她又凭什么以为褚晚龄能和四年前一样,对她抱有特殊的感情?

小太子是需要她的。因为她武功卓绝,出身清白,“许轻舟”这个名头屡试不爽,至少变法这四年,一切恶名都由“许轻舟”背了。

可如今变法将尽,成效瞩目,太子的声望一天高过一天,连她远在梅川,都能听见人说太子贤德。

......太子或许不再需要她了呢?

在她分神之间,褚晚龄放下棋子:“不下了,太傅心思不在棋盘上。”

许一盏便也收回手指,独自沉思,没应。

褚晚龄默了一阵,小心地打量她神色,却在即将对上视线时猛地收回目光,极轻地道:“...我的也没在。”

“......嗯?”

褚晚龄低垂着头,眼中光影斑驳,良久,他挣扎地合上眸,叹说:“我也在想,太傅昨晚究竟是何意。”

“...什么?”

“我整晚没能睡着,怕睡过去,反而从这场梦里醒了。”

“那样的亲吻,是可怜我,还是说......”他顿了顿,小声问,“姐姐愿意陪着我?”

☆、/也没/

倦怠的日光从墙头跳了下来,跃上许一盏错愕的脸,像是点亮花火一样,骤然映亮她寂暗的眸。

褚晚龄坐在她跟前,背着光,光却在他身沿镀着一层金,使他乖顺的眉目都显得深沉,仿佛蛰伏的危机,预示着他温顺的外表下,比她更甚的怦怦野心。

可许一盏早就决定步入深渊了。

“我陪你。”

褚晚龄双眸明亮。

-

会是喜欢吗?

月光静默时,他们从乌篷船上登岸。触及陆地的刹那,船身晃了晃,褚晚龄回望湖心,那弦月像是恶兽的獠牙,不留情面,借船为寄托,叩裂了如镜的湖面。

在哂笑他心如乱麻的侥幸。

冷风扑面,褚晚龄比谁都冷静,他乘快马,一路冲撞,许一盏的步伐不远不近缀在身后,每一声蹄响,都在震碎他的暗喜。

不可能是喜欢。

他比谁都卑劣。

在明知许一盏缺少一个家的时候,把东宫粉饰成了一个家;

在许一盏英雄病发的时候,他又立即乔装成最合适的可怜人;

是他在一步步暗示、一步步引诱,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许一盏,除了太子,她别无可选。

她只是出于习惯、出于怀念、出于逃无可逃而不自知的默许和纵容。

那个吻后,褚晚龄一夜无眠。

太阳从水底逃回时,乍暖的日光驱逐夜里寒凉,褚晚龄推开门,任由暖意裹挟他全身。

......要怎样才能明目张胆地,让太阳继续沉溺于深水呢?

“早。”卫至殷立在树下,打断了他的遐思,“——去后厨聊聊?”

褚晚龄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礼貌颔首:“好。”

-

那场对话,卫至殷的最后一句是,祝你得偿所愿。

-

许一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忽然问:“你还能动吗?”

褚晚龄一愣,下意识动动手指,却悚然惊觉自己从手指到手臂都已麻木,许一盏坐在他对面,浴着光,眉目温柔。

“......这是什么?”

许一盏起身,隔着小小的圆石桌,俯身,抵住他的额头。

褚晚龄依然尝试动作,无果:“姐姐,这是什么?”

无人应话。

许一盏却只是摇头。卫至殷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墙头上,冷眼旁观着他俩的动作,随后接上许一盏的目光,他问:“你决定了?”

褚晚龄瞳孔急缩。

向来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已经失了稳重,许一盏别过头,不去看他眼睛,却依然能听见他抑着怒火的质问:“——太傅,告诉我,这是什么?”

许一盏看向卫至殷:“给我吧。”

褚晚龄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卫至殷丢下一圈结实的麻绳,许一盏上前捡起。

“...太傅?”

“臣在。”

褚晚龄声线颤抖,他终于记起和卫至殷晨谈后,对方拍他肩膀的手。

......夹着一枚银针。

有一刹的刺痛,而他竟然毫不设防。

因为卫至殷当时说的话,远比那一下刺痛更让他惊心动魄。

卫至殷说:“许一盏亲口说过,和我退亲不算违背师命,因为她心有所属,确信无疑。”

此刻的许一盏毫不回避地望着他,在她坚定的瞳中,褚晚龄甚至能窥得自己隐忍恐惧的倒影。

“...姐姐,为什么?”

“你不乖,要罚。”许一盏低眸,麻绳一圈又一圈地缠上褚晚龄的手腕。

她绑得不算紧,没舍得紧贴褚晚龄的皮肤,堪堪停在褚晚龄不挣扎就不会伤到的分寸之间。

褚晚龄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他已经意识到许一盏的意图——她向来如此,要做什么事,很难藏住表情。

只瞒过他这一次。

但其实中途有无数次露馅,比如突兀的“逃”,又比如莫名的吻,她藏不住心事,却偏偏能瞒住他这一次。

归根结底,一目障叶。

这一片叶,是他自食恶果。

-

许一盏将他扛回自己的卧房,一路引来不少门徒旁观,但许一盏挑挑拣拣,只默许了许七二尾随。

她合上门,把褚晚龄放在床上,接着在许七二和褚晚龄共同的注视下,沉默地推开衣柜。

偌大的衣柜之后,是一条足有数十尺长的锁链。铁光冽冽,一面接墙,另一面挂着一只挂锁的铁环。

铁环上绕了一圈细软的绵,许七二看得呆若木鸡,褚晚龄眸光深深,已不再多言。

-

她说过,“要不要和我逃到这里,谁也管不了我们。”

她暗示过他。

-

许七二连舌头都捋不直,傻了半天才敢瑟瑟地问:“师、师父...这啥啊?...金屋藏娇?”

许一盏沉默着,没搭理她。

“...三思师兄?”

褚晚龄也沉默,但他摇了摇头。

许七二便不敢吭声了。

许一盏从里衣里摸出一枚小巧的钥匙,随着钥匙转动,铁环上的锁也应声而开。

“我不在的时候,你每天过来,给他送吃食。天气冷了要给他加棉被。手腕上的绳子,今晚我走了之后,就给他解开,如果留了擦伤,记得上药......上最好的,不准抠门。”

许七二战战兢兢,正想答应,却听褚晚龄抢先反问:“你想留我多少天?”

许一盏将铁环扣上他瘦削的脚踝,尺寸差得不多,褚晚龄想尝试挣一下,无奈麻药的劲儿已经蔓延至全身,除了说话,他根本不能动作。

“这药见效慢,也短,后遗症很小,下午就能彻底恢复。”许一盏蹲着,和他平视,“...我说了,我会陪你。”

许七二最是机灵,赶紧记住了许一盏方才说的全部,默默退出去了。

褚晚龄也注视着她,目光中尽是隐痛和失落:“......可你说你要走。”

许一盏放下方才给他卷起的裤腿,将风氅搭回他的肩膀,仔细地系了结,低声说:“对不起。”

“姐姐,你想去哪?”

-

“卫至殷的确不能透露太多雇主的消息,这是他的职业要求。但我点名雇佣了他,没有走欢喜宗的备案流程,自然也不用被你核查。”

“你知道,欢喜宗的刺客,接点私活也不奇怪。”

“我雇佣他,去查方沅。”

“四年前的深冬,我问方沅,过年也不回家么。他说,他家人都不在了。”

“但我看过你派遣暗卫对方沅私下的调查,他是明州人,父母俱在,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而我查到的是,你已经收集好了方沅从政的把柄,和他那晚是如何杀我、又救我。”

许一盏说到这里,停了片刻:“殿下,我也想救他。在保住你的前提下,我想试试。”

-

褚晚龄闭了闭眼,他能感受到许一盏炽热却飘忽的目光,又听到许一盏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听上去,仿佛他所戒备的任何人,都是许一盏要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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