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29)

作者:楚山咕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顾此声良久地注视着许一盏,遥远的灯火跨越小半个宫城,凉薄的月光也浮上她的脸。

顾此声见过她从猎场纵马凯旋时的得意,因此深知眼前人是何其狂放的少年侠客。今宵却见她淡淡一叹,旁人绞尽脑汁的算计和欺诈都被她抛却脑后——她只做一把剑,出鞘锐意迸发,归鞘静默如常的剑。

而太子缺的,恰是如此一把剑。

许一盏问:“还有其他事吗?”她拂开因汗水而贴在侧颊的发丝,淡道,“你想问我许轻舟的去向的话......我不是很想说,所以今晚到此为止罢。”

-

大殿的灯火未断,歌舞未止,官员们依然端着酒杯,彻夜不眠地庆祝着实则与他们关联不大的太子生辰。

褚晚龄被人群簇拥着,恰好回过眼,目光落在推门而入的一抹身影上。

许一盏一如平常地蹑足走过席间,向她问好的官员也只笑着答应,顾长淮半醉不醉地望去,笑道:“你回来了?”

许一盏提着衣摆落座,抿了一口酒:“不回来就看不到你这糗样了。”

“——诶你!”

褚晚龄拿开许一盏的酒,宫侍连忙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顾长淮张牙舞爪地嘟囔道:“怎么不给臣也准备一碗?”

褚晚龄打开他乱舞的手,睁眼说瞎话:“太师酒品好。”

“哦——臣酒品不好?”许一盏登时撞了一下褚晚龄的肩膀,弯眼笑道,“那今后的生辰宴,臣就不来丢殿下的脸了。”

褚晚龄一怔,不合时宜地记起围猎场里那一席宴,许一盏枕在他膝上时无比安静地睡着——他又不合时宜地红了耳尖。

“太、太傅酒品也很好,但是、但是喝酒伤身,所以......”褚晚龄乖觉地闭嘴了,他深知此时多说多错,不如不说,然而许一盏带笑的面容越发逼近,褚晚龄眸色忽厉,低声说,“......您的脸。”

他想说,易容花了。但他下意识地停下了——因为他不该知道这件事。

“嗯,臣知道,但没关系。”

许一盏悄悄话似的附在他耳畔道:“——除了您,没有谁会在意太子太傅究竟是谁。”

“您也只需要知道是我就足够了。”

☆、/明枪/

宾客如潮,来时喧哗奔涌,散时万籁俱寂。

褚晚龄逆着浪潮,向将去的百官一一见礼,许一盏和顾长淮双双醉倒,前者仰面醉着,后者伏案浅眠。有意的官员们携着遮面的女眷们来他跟前,褚晚龄便滴水不漏地逢迎几句。

待到宾客尽去,宫侍们上前收拾狼藉。

来往宫侍之间,褚晚龄终于感到一阵由衷的疲惫。他稍稍扶正许一盏的头,又令宫侍帮扶,顾长淮也被几名宫侍搀起。他平眺而去,窥得一弯月牙衔在檐边——倒像许一盏对他笑时眯起的眼。

“太傅和太师今晚醉得厉害,扶他们去东宫偏殿歇息一晚。”褚晚龄从许一盏的束缚里挣出被压得发麻的手,揉了揉眉心,又转头望向顾长淮,“正好明日休沐......”

他原想说,就让太师和太傅一起歇在东宫,令人去府上通知一声即可。然而等他转回头去,才发觉顾长淮被两名宫侍扶着,双眸凝望着他——分明一派澄澈。

褚晚龄住了声。

“殿下。”顾长淮顾望四周,果然瞧见伫立在门畔候命的释莲,“——释莲也认可您的决定?”

褚晚龄的眉尖微不可见地一拧,淡道:“太师醉了。”

“......”顾长淮的神情果然微变,但他很快舒展眉宇,懒散地笑说,“...谢殿□□恤。”

褚晚龄便下令:“送太师去偏殿,吩咐小厨房煮两碗醒酒汤来。”

他下完令,又淡淡地扫了一眼顾长淮,后者神色坦然,似笑非笑地凝望着他。褚晚龄微一垂眉,也平静道:“那太师早些休息,本宫先送太傅......”

“太子殿下。”

顾长淮打断他的话,他毕竟喝了酒,耳尖微红,脸色也呈薄绯。嶙峋的瘦骨紧贴着那层衣料,更显出几分清高文人的可怜体态——许一盏就不一样。许一盏的瘦,是每一寸肌理下都蕴着力道的劲瘦,更近似一种恰到好处的丰盈。

褚晚龄浅浅地叹了一声。

可他和顾长淮才是同类,因此许一盏离他们都这般遥远。

顾长淮看着他,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私心。

顾长淮启唇,轻声道:“——悔棋,大忌。”

褚晚龄闭了闭眼,释莲上前助他搀扶许一盏,他却不觉手臂一软,刹那间失了力道。

他无比清楚在这场博弈中是谁先悔棋——无论顾长淮给不给他这个台阶,都是他在落子的时刻生了反悔的心。

-

日上三竿时,许一盏才从昏沉的睡梦里转醒。

今日的东宫不知为何,安静得不同寻常。许一盏蹑足步去太子书房,竟然一路上都没撞见宫侍,唯独书房前候着的释莲见到她时不着痕迹地一蹙眉。

“偏殿的易容工具缺了何物?”

许一盏愣了片刻:“你放的?”

释莲:“是殿下的命令。”

许一盏:“靠,这么金贵,难怪你头顶这么亮。”

释莲:“.........”

释莲无话可说,替她叩响了门,褚晚龄在书房中问:“何事?”

“许太傅醒了。”

不知是不是许一盏的错觉,她隐约从褚晚龄的这段沉默中品出了一点回避的意思。但许一盏心里还有不少疑问,实在没心情和褚晚龄兜兜转转,索性一搡房门,忽略释莲皱紧的眉,闪身钻了进去。

褚晚龄正和顾长淮对弈,见她进来,褚晚龄一时怔在原处,顾长淮则拂开散在肩头的乌丝,递去一眼,嘴快道:“许太傅,长得还挺人模......”

许一盏望他一眼。顾长淮闭了嘴。

因为他看到了许一盏腰间挂着的剑——褚晚龄亲赐的那把。

随后进来的释莲赤手空拳,慈眉善目,疑似只能靠念经渡了这女人。

养虎为患也就算了,太子还亲手给那头老虎磨尖了爪牙。哈哈。

-

许一盏的易容已经彻底洗净,她卸去了素日垫在肩胛和腰间的伪装,素净的脸上只剩一双眼眸还有几分平日的熟悉感。

少了那些繁琐的易容,许一盏的身形看上去比平日更加娇小,削肩修颈,长眉凤目,眼梢处因为休息不够,尚晕着两团浅淡的绯色,却因眉峰处弯刀似的锋利,不能遮掩半分张扬绝俗的锋芒。

那是一张绝顶艳丽、不可逼视的脸。

若非她还穿着昨夜太子太傅的礼服,而褚晚龄和顾长淮心中早有计较,此刻见到许一盏的出现,只会以为这是哪家将门逗留深宫的女眷罢了。

许一盏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喉,眸光落在褚晚龄身上,她便落落大方地一礼,道:“许一盏,一盏灯的一,一盏灯的盏,前来请罪。”

二人无话。

假如她还是许轻舟那张温润清俊,儒雅谦和的脸,这句话说来只会让人心生好感,更显亲近——偏偏她洗干净了易容,身材虽更瘦了,眉眼却比许轻舟凌厉了不知多少倍,加上不再刻意压低的声调,她的嗓音更显清越,像是清泉激石,刀剑脱鞘。

顾长淮嘴贱了那半句便低头研究棋局,许一盏还能瞥见他故作冷静时微微打颤的手。

若说许轻舟身材瘦削,只会让人觉得此子拿下状元,实乃人不可貌相。那许一盏往他俩跟前一站,她本人的长相和气质却不能不让人周身一凛,心说一句实至名归、实至名归。

她像断无回头的箭,像意犹未尽的弦,像天地山川蕴养、风雨雷电打磨的天生奇侠、绝世名剑。

以至于她那句“前来请罪”说完,顾长淮非但不敢怂恿太子治罪,还唯恐许一盏最近读书太多,突然嚎一嗓子清君侧公报私仇把他刺个半死。

但他还是比较信任太子殿下的,太子一定不会弃他于不顾......

太子殿下怔怔地望着许一盏,直到顾长淮颤抖的手指没能夹稳棋,棋子落在棋盘上一声脆响,褚晚龄蓦地回神,道:“太、太傅请坐。”

......殿下?醒醒?你太傅好凶你看见了吗?

顾长淮看着褚晚龄通红的耳尖,默默地捡回棋子:“......要不然,臣先告退......”

“顾太师,别走啊。”许一盏撩开衣摆,大喇喇地一坐,一条腿飞快地搭上桌案,她笑得眉眼弯弯,“臣来请罪,您也帮殿下参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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