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光懵了一瞬,然后迅速抄起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八点了。
他竟然睡过了。
而手机上刻意调低过音量的闹钟早就已经响过了,然而他并没有听见。
贺初修长的手指在乱糟糟的头发里扒拉了两下,叹口气,现在第一节 课已经开始了,既然已经晚了,那么也就没必要兵荒马乱了。
贺初按照平日里的习惯穿衣洗漱,然后推车出门打算去早点摊吃饭。
腿刚跨上车,贺初就顿了一下,微微抬眼,就看到隔壁门口坐着一人。
周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邪,一早上辗转反侧,最终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躺了这么多天本就心烦,这段时间也一直没睡好,更是烦躁不已,最后也睡不下去了,干脆拿了个小板凳坐到了门口。
从到这儿的这段时间,周寻就没有踏出过家门,陈伯一直怕他在家里憋着,今天见他一大早竟然到门口坐着了,以为周寻想开了,甚是欣慰,将煎好的中药端给他让他在门口喝。
已是九月,早上已经没有夏日那么闷热了,周寻坐在凳子上,后背靠在墙壁上,翘着脚喝药,倒也挺惬意的。
这中药他从小喝到大,他这个人就是俗话所说的药罐子,离了药活不了的那种。
周寻睨着碗里黑呼呼的药,皱了一下鼻子,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眼睛往院里瞥了一眼,然后飞快的将剩下的小半碗药倒在了门口那半个破了一半的瓦罐旁边的泥地当中,黑色的药液沁入泥土中不见了踪影。
作为一个合格的病秧子少爷,周寻虽然看透了生死,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惜命,能活一天自然有一天的好处,但是每日与这苦药为伍,这病怏怏走一步喘三下的身子骨又让他生了很多反骨,活着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意思。
两相碰撞,难免煎熬,反馈到这碗汤药上,便喝一半倒一半,看看最后到底是苟延残喘还是一命呜呼。
周寻做完这一切,将碗扔到一旁,一抬头就看到了跨坐在单车上正瞅着他的人。
呦呵,冤家。
周寻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两人互相对视着,脸上都面无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
一个因早上没睡好而烦躁不已,一个早上睡得太好而迟到,而最终的原因都是因为对方,所以仇人相见真是分外眼红。
这么对视了能有半分钟,贺初率先收回视线踩着脚蹬骑了出去。
周寻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在后面吹了声口哨:“嘿,哥们儿,迟到了呦。”
单车突然急剧转了一下然后被车上的人扶正,挺直的背脊似乎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单车便拐出巷子不见了踪影。
周寻翘着脚晃了半天,突然笑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乐子了。
人活着,不能太苦逼,理应及时行乐。
对,周寻一拍手,及时行乐。
第7章
贺初本来想好好吃顿早饭的心情因为见到周寻而散了个一干二净,是以连早饭也没吃直接去了学校。
这个时间校门早就关了,从正门进无疑是宣告自己迟到了,而且还旷了一节课。
贺初没有犹豫将单车停在了学校对门的一家书店门口,然后自己绕到操场边,双手一撑翻过墙头干净利索的跳了进去。
刚一落地,就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呦,这不是贺初嘛,你也旷课啊?”
贺初手在身上拍了拍将蹭到的灰尘拂去,才淡淡瞥过去一眼,只见墙边或蹲或站着几个人,说话的那人皮肤很黑,嘴里咬着根烟正睨着他笑,其余几人也都看着贺初,眼神不怎么和善。
“起晚了。”贺初淡淡道。
“来一根?”陈浩林掏出烟盒拿了支烟往贺初面前递了过去。
贺初没接,直接拎着书包越过他走了。
一贯的目中无人。
陈浩林手还伸在空气里,看到贺初笔挺的背影,嗤笑了一声。
“林子,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要不弄他一下?”旁边一头发遮眼的瘦竹竿说。
陈浩林瞪他一眼:“你弄得过他?”
“找个他落单的时候,咱们这么多人总不至于打不过他吧?”
“打了之后呢?”陈浩林眯眼,“被打回来?”
“……呃……”瘦竹竿摸摸鼻子,“要不然……找外面的人?”
陈浩林眼睛亮了一下,又摇摇头:“再想想。”
“想什么?”卫哲从墙外翻了进来,落地后,跟贺初一样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抬眼看过去。
卫哲的突然出现,将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打下都有些心虚,谁都知道卫哲和贺初是一党的。
卫哲从陈浩哲手里拿着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烟盒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然后拍拍陈浩林的肩膀:“消停点儿,别打老贺主意,不然……”卫哲手掌在自己脖子上横了一下。
卫哲叼着烟走了。
陈浩林朝地上吐了口痰:“你大爷。”
卫哲去教室之前先拐了一趟小卖部打算买两瓶饮料,刚进去就看到贺初靠在那里吃包子。
“你怎么在这儿?”卫哲抬手看了看表,“这会儿第一节 课了吧?我表错了?”
“起晚了,没吃早饭。”贺初将手里拎着的袋子往前递了递。
“我吃过了,三个肉火烧外加一碗豆腐脑。”一边说着卫哲将抽了一半的烟捻灭,从袋子里拿了个包子咬在嘴里。
“你也有起晚的时候?”卫哲往冰箱上一靠,咬着包子,纳闷,“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贺初没说是因为自己睡的太好了。
他得想个办法,这铃声太响了隔壁小孩儿不乐意,铃声不响他又醒不了。
还挺让人头疼的。
“别说我了,你怎么来这么晚?”贺初咽下最后一口,拿起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我?我迟到多正常啊。”卫哲浑不在意,“我就是混高中毕业证的,混完拉倒,你还真当我考大学啊?”
贺初将瓶盖拧上,淡淡说:“高中毕业证都混了,要不干脆再混个大学。”
“你真敢想。”卫哲拿了四瓶饮料结了帐,自己拿了一瓶将剩下的三瓶扔给贺初,让他带回教室给赵青昊和龚立肖,“你是不是对我的成绩有什么误解?”
两人一边聊着一起到了教学楼,卫哲去了二楼,贺初上了三楼,踏着第一节 下课的铃声进了教室,与出来的老王正对上。
“你。”老王指了指他,“为什么旷课?”
“起晚了。”贺初说实话实说。
“起晚了?”老王瞪眼,“你昨天晚上偷鸡了?你把早自习和第一节 课都给我吃了?”
老王就堵在门口骂,班里人都探头看过来,赵青昊忍不住喊:“老师,贺初他这是第一次旷课,你饶了他吧。”
“有你什么事儿?”老王回头狠狠瞪他,“怎么着,好人做错一件事情就不叫做错了?就能原谅了?”
“……啊?哦。”赵青昊想了想,挠挠头,“倒也是,那老师您就狠狠批评他,要不罚站吧,跑步,跑步也行,怎么着也得十圈打底吧。”
全班哄堂大笑,还有人喊着:“贺初,待会儿弄他啊。”
贺初冷飕飕的眼神瞥向赵青昊,赵青昊摊摊手一副他很公正的样子。
“笑什么?很好笑是不是?”老王脾气本来就暴躁,见这都高三了,这些学生还不上进,干脆逮着贺初这个撞上来的典型将这课间十分钟都给占了,劈头盖脸将全班一起给吼了一顿。
直到上课铃响起来,语文老师走进来,老王才气呼呼走了。
龚立肖扔了一本书砸在赵青昊后背上:“你丫闲的是不是?”
赵青昊摸了摸脑袋,看贺初吃瘪,他一时没忍住,他又没有前后眼,哪知道老王会迁怒啊。
“老师,我上厕所。”语文老师刚把课本放到桌上,就有人举手,然后一个接一个都喊着要去厕所。
“行行行,都先去厕所。”语文老师板着脸摆手,看着一个一个窜出去,瞬间少了半个教室的人,恨铁不成钢地唠叨着,“一个个不把高三当回事儿,不干活整天就知道去厕所,干脆住里面得了。”
赵青昊小便时被龚立肖从后边推了一把,差点儿尿鞋上。
“你给我等着。”赵青昊气急败坏。
龚立肖洗了手往外窜:“还我等着,你等老贺弄死你,你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