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夙儿大婚她也没有闲心再去管跟王蔺的事,于是两人之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十几日,徐姑姑看着眼里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让阿妩有空多抽些时间陪陪她母亲。
阿妩只觉得是因哥哥大婚而过几年她及笄之后也会被嫁出相府,母亲不舍得她离开所致,所以也没往深处想。陪着长公主用膳时随意就道:“母亲,这几日怎么不见父亲陪你用膳,以前不管再忙他总要……”
长公主脸上泛起苦涩笑意,截断她的话头道:“你父亲国事繁忙,现下夙儿又即将大婚,陪我用膳这种小事就免了。”阿妩却不以为然,“怎么能是小事,父亲最看重的便是母亲,在阿妩的记忆里父亲甚少如此。”
正说着王蔺前来,阿妩和长公主皆起身,长公主看着他颔首微笑,阿妩则跑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道:“刚才还说着父亲怎么这几日都不陪母亲用膳,正巧来都来了就陪着母亲一道吃些。”
长公主不愿跟他同坐,于是道:“阿妩别胡闹,你父亲还有要事要处理,待会让王安把饭菜送去书房即可。”阿妩已经拉着王蔺往长公主身边去,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在书房吃那有跟母亲在一起吃香,”说着嘴角上扬的就瞅着王蔺,他是拗不过这个女儿脸上露出宠溺又无奈的笑意,只是视线转到长公主眼前时就收住了。“阿妩都这般说了,那就陪夫人一道用膳。”
这话让长公主心中酸得难受,可为着阿妩她还是在人前扮演好了与王蔺相敬如宾的夫妻戏份,阿妩看着他们彼此恩爱美满的样子心里生出一股羡慕之意,想着自己以后跟子澹哥哥是不是也是这样恩爱。
用膳过后长公主带着阿妩在院子里散步,王蔺从膳堂而出后面跟着一个王安,他面无表情的问着:“夫人最近在做些什么?”
王安躬着身子捡着紧要的回答:“除了忙着世子大婚一事,就是在紫竹苑作画在祠堂诵经以及在院中刺绣。”
“最近应该会下几场春雨,”王蔺眉眼稍动,“你去找几个人把去紫竹苑的那条碎石路整修下,若碎石有松动的及时调整。”
王蔺在围廊前驻足,视线看去是长公主与阿妩在嬉笑,他双手交握扬起头再道:“江南制造监司李大人昨日已入京,你去替我送个拜帖就说我邀请他到皓宾楼小聚。”
许久后王蔺看着她们慢慢走远视线才垂了下来,眼中的神色复杂又难明,一旁的王安试探着问了一句:“家主还有什么关于主母的事要王安去做?”
王蔺思虑了一会,“她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吃素,你让厨房记得给她弄些合她口味款式也丰富的素菜,不要老是那几样,她胃口本就不好。”
“家主,”王安忍不住多言了一句,“这些你早就吩咐过了。”王蔺有些恍然的笑了一声,“是吗,我能为她的也只有这些,若非一遍一遍的叮嘱落到实处,我总归不安心。”
阿妩正是最喜玩闹的年纪,长公主年岁渐长身体也大如前,陪她在院子中玩了许久竟有些疲累,刚好谢宛如来府她们两姐妹就去别处玩去了。
落霞脉脉自屋檐处垂下,长公主唤过徐姑姑准备回屋歇息,转身间却看到王蔺一身青白金织玉带长袍,随意而立,眉宇间透着威严但不摄人的气势。
眼前的人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眼前,可她总觉得像隔着大雾,似近实远。王蔺迈着步子前来,“夙儿即将大婚,这几日辛苦夫人了。”长公主轻笑了下,“我是夙儿的母亲,办理他的婚事怎么会辛苦。”
王蔺与她并肩行走着,两人也没说话。只是在绕过未柳池时长公主一个脚滑险些摔倒,王蔺在她身侧刚好扶了一把,可片刻后王蔺便放开了手,定了定神跟徐姑姑道:“阿徐,我还有些事你先扶夫人回去。”
长公主本来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慌张,以为刚才并肩同行他会跟自己解释一番,但结局依然不如她所愿。只得看着王蔺的背影心酸一笑道:“阿徐,我是不是永远都走不进丞相的心里。”
徐姑姑也为她觉得憋屈,“公主,您这是又何苦呢。”
长公主也问:“是啊,我这是何苦!”
五日后王安送来了今年江南最新的丝线,长公主一一看去觉得手感比往年的要好很多,于是问了王安一句:“今年的丝线怎么跟往年的不同?”王安没有隐瞒如实回答,“这是江南制造监司特地从新贡的丝线中选出来送给主母的。”
长公主没有多问,想必是因为王蔺的关系,也确实是因为王蔺,若非两日前王蔺跟监司小聚时提到,监司又怎么会先从贡品中将最好的那些送到相府,并答应王蔺以后每年的丝线由相府先行挑选。
其实日子倒也不算难过,不再想王蔺的事每日做做刺绣与各家夫人品茶,也算过得闲适自在。偶尔与王蔺相遇也总能从他的眼里看到疏离,时间久了长公主竟也习惯了。
又一日夜晚长公主卸去衣饰在梳妆台前梳理长发,门吱哑一声响了她回过头温和一笑:“夫君,回来了?”
王蔺没说什么,走了过来她便解开玉带替他更衣,眼神偶有接触也无波无澜,唤了徐姑姑进来洗漱后两人便盖着两床被子各自安眠。
深夜不知什么时刻,王蔺转回身静静地凝视着长公主,他只能在这种时候才能不加掩饰的细细看她,他的眼神暗影沉沉里面翻卷着万千无奈。
王蔺想理已理她鬓边的散发,伸出了手却在半空停了停,确定长公主真的熟睡后才动作轻缓的抚摸着她鬓边的散发,然后向上试探着握了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慢慢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睡梦中的长公主只觉得周身像是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在那却又害怕睁开眼后看到的是失望,所以她睡得很沉全然感觉不到王蔺默默的注视和手心那股熟悉的温度。
醒来总是惆怅的,温暖不在身边的人也不在,长公主醒来时王蔺已在整理着装,他听出了响动微微侧过身道:“时间还早夫人再多睡一会。”长公主只是起身,整理着他身上的朝服,然后取过玉带系上,似乎是多年养成的默契,一个系玉带一个两手伸开。
“今晚我会回来的晚些,”王蔺在她系玉带时说,“夫人就不必等我自己先睡。”长公主低着头嗯了一声,待系好又替他将肩侧的衣领拉平,看着他带了些笑意说:“若要饮酒就少喝几杯,夫君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看着王蔺离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坐到梳妆台前连打扮的心思都没有,只让徐姑姑进来简单梳了一个发髻。用过早膳她便带着阿妩出了门,今日街上来了些异域民族,阿妩倒是显得很有兴致,但她却闷闷的提不起什么兴趣。
一直陪阿妩在街上逛了许久她才回府,闲来也是无事看着天气正好就想把书房里的书拿出来晒晒,也正好替王蔺把书桌整理整理,只是等她进了书房却瞧见王蔺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明明早上才说今晚很晚才回来,怎么现在就回府了,长公主心里疑惑了下但转身就跟徐姑姑小声道:“阿徐,去把披风取过来。”待徐姑姑取来披风她轻手轻脚的走上前盖在王蔺身上,又小心翼翼的将桌上的文书整理整齐,把书房里的被褥全都换了一遍,然后才关门离去。
王蔺醒来的时候面前放了一碗参汤,身上还盖了一件披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他揉了揉眼角觉得心里甚是乏累,但看着参汤和披风又缓解了几分。他从书房离去在拐弯处遇到了长公主,便携了她的手往前走,“瑾若,过几日我得空不如带着你跟阿妩去放风筝?”
长公主没有什么表示,“夫君决定就好。”
王蔺想了想又说,“你来过书房?”
“本想替丞相整理整理书籍,”长公主的声音很是柔和,“进了门才看见丞相在书桌前睡着了,只好拿了披风给丞相盖上。”
他们说着一些闲聊的话,一天好像又这样结束,这样平静的生活在相府其实未必是一件坏事,只是平静久了终究还是要被打破。
第 9 章
元熙十五年十二月十五上阳郡主及笄,这一天本是一个开心的日子,趁着及笄的大好时机阿妩本欲请皇帝赐婚让自己嫁给子澹为正妃,但朝堂之争已不再局限于王公贵族,波及到的乃是整个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