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又道:“还有,他要是来此,就不必回去了。”
人已入内。
“我好心好意来看你。”秦北堂一贯傲娇语气,还扬了扬手里的鸡。
李桐看着他:“我好心好意赶你出去。”
秦北堂走来一拳砸在李桐肩上:“你讨厌,你讨厌,人家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看都不看,白费人家痴心一片。”
李桐被恶心的龇牙咧嘴:“秦!北!堂!你是不是被人阉了?”
秦北堂撅起嘴,油腻的要命。
薛之白不在乎这些,一心戳在秦北堂带来的鸡身上,琢磨着这回要不要去毛。
李桐嫌弃的接受了秦北堂的拥抱:“你不在皇城好好呆着,来这苦地方遭什么罪?”
秦北堂:“想你呗。”
李桐默默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薛之白:“那我咧?”还摇晃着小脑袋以示无辜。
秦北堂下意识看向李桐那张苦脸,自知这题需要循序渐进,要走迂回路线。
“诶,薛之白你黑了。”
薛之白迷惑:“雪只会化,不会黑。”
李桐:“是灰吧。”
秦北堂被呛住:“兄弟你们这都……不洗脸吗?”
“偶尔洗一次,忙起来就忘了。”
秦北堂再一次被呛住,抬起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又硬生生停下:“哎,脏。”
薛之白出声:“你不在皇城待着,来这干什么?”
秦北堂听着这话耳熟,大咧咧坐下:“我姑娘过生日,我来要礼钱。”
李桐轻笑坐下:“那就二百五十两吧,提前安慰安慰孩子受伤的心……这辈子摊上这么个二百五的爹,多心痛啊。”随即扶住心口做痛苦状。
秦北堂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惬意:“我算了一下,一封信一两,送到地方你也不看,那我亏大发了。”
李桐抓住重点:“这也要算?皇帝白养你了。”
秦北堂痛心疾首的看了看那一箱信件,继续说:“这次我是跟着粮草来的,没用一分钱。我想过了,如果那几百封信你都没看过,我可以从头讲给你听……这种面对面的交流多好啊!”秦北堂一脸的向往。
李桐叹曰:“你抓紧滚蛋多好啊。”
“不行不行,我还带了皇帝密令……”后面是狡诈的笑声:“不过你要听我说完这三年的所有事情,按时间顺序,密令也应该是最后一个。”
李桐扶了扶身侧睡着了的薛之白,一记历光杀过去。
秦北堂权当他眼睛抽抽了:“咱们就从你出征第一天开始讲啊。”
李桐作势要起身,秦北堂立马告了饶。
“皇帝说了,此行不仅要对付昆国,还要注意攘南和旻国……你懂我意思吧?”
李桐默不作声,没多久后,点了点头。
昆国既除,那攘南和旻国势必要对付他们,毕竟一开始这场仗就是他们三国在打。皇帝的意思是,趁着结盟大家防备性都不高的时候,一举歼灭,就能一举跃上最高的位置。
这些李桐都知道,也知道里面的艰难,征战三年,将士的疲乏他全看在眼里,若要起事,不知还要让他们等多久。况且,若是两国以对付昆国的办法对付他们,成功似乎也不太现实。
秦北堂看着李桐的苦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甲。
“哎我说兄弟,你真当我是吃白饭的?挑拨离间我还是很拿手的。”
李桐嫌弃的看着他,撇着嘴。
“你冲锋在前,我补给在后,咱俩联手,此战必胜!”
看着秦北堂小人得志的样子,李桐无奈一笑。
第四年伊始,昆国被灭,王上自刎,参战国失地复得,李桐所在的灵国成了天下第一大国,版图比鼎盛时的昆国还要多。不久便有小国称臣纳贡的,皇城一时挤满了前来溜须拍马的外国使节。
李桐暂驻昆国旧址,一则固稳人心,以免反杀;二则,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这休养生息的时间,就有了许多空闲打理那一箱子信,每到一处笑点惹得他捧腹,回荡满屋爽朗。薛之白愈发爱睡,常常一天一夜都睡在房中不肯出来。
短暂的安宁,也是暴风雨前的晴空,李桐深谙这个道理,仍每日按时练兵,从未松懈。
薛之白终于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靠在一棵茂盛的树旁,轻轻打着哈欠,李桐看她脸色不好,就想摸一摸她的额头,不想她竟慌张躲开了。
“怎么了?”
“没怎么。”
薛之白抬起头,额间的雪瓣又开始变红了,她狠狠地抽了一下,李桐强行抚上她的额头。
“这么烫?还说没事?”
李桐嗔怪着,就要伸手抱她。
薛之白突然眉头一紧,疼痛出声,剧烈的颤动着身体,周身尽是汗珠,渐渐聚集着滴落,地上沾染了一层水迹。
李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顾着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
一点点红光隐约在她眉间,又扩散至整个身体,她的身躯正在变轻,就像是融化了一样。
李桐看着她的神情,脑海中显出答案——她是雪!
李桐抱着滴水的薛之白冲进她的房间,地面的白雪迅速附上她的身体,又迅速抽离,带着她散进地面,一瞬间,只见满屋的雪都散发着异样的红色。
李桐还保持着抱她的姿势,紧了紧手臂,怀抱了一团空气。
他从未这样失落,有种失去了某种心爱一样的失落。他直直盯着地面,心中万般伤感,他将要失去一件东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这种想法盘踞在脑中很久,他想:我要失去她了。
“薛之白……薛之白!”李桐趴在地上,疯狂的拨动那层白雪,将它们聚拢在一起,他用手去按,去聚。他拼了命的喊着她的名字,想把雪堆聚成她的样子。
“薛之白……薛之白,回来……薛之白!”
雪还是雪,没有人的生气,没有人的形态,留下的只有冰冷的温度和触感,冷的没有生命的触感。
“你踩到我头发了。”微弱的声音荡在空气里,李桐下意识挪了挪位置。
“你踩到我脸了!”声音响了很多,李桐又挪了挪,却傻傻的笑了。
刚刚聚成的雪堆纷纷散开,中间探出一个头来,有着长长的发,清亮的眼,有着一袭近乎妖邪的白色长袍。紧接着,雪堆塑成了一个少女模样,她赤着脚,带着笑。
“子同?”
李桐上前抱住她,心中还留有方才的悲凉。
“我没事。”薛之白调皮的吹着他的头发。
“嗯。”李桐低声回答,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看我的脸,都被你踩扁了!”薛之白挣脱,用手按压着脸的两侧。
李桐轻轻笑了,伸出手按住她的鼻子:“那我帮你按回去。”
薛之白冲他笑,却不知自己眼眸里,全是泪水。
消失
李桐站在帐外,梳理着马匹的鬃毛。
薛之白坐在地上霍霍的磨刀。
各路将士严阵以待,这一日,正是攻下攘旻联军的最后一天。
欣喜之余,还是不能松懈。
李桐抬头看着天,蔚蓝而又洁白,一只孤雁飞过,李桐眼中一喜,随即搭弓上箭,被薛之白拦下。
“它好好飞你动它做什么?”
李桐看着时机一闪而过,眼里都是惋惜,嘴里嘟囔了一句:“做聘雁啊。”
薛之白没听明白那是个啥,待要追问,李桐甩甩手溜了。
他今天心情颇好,眼下正不着痕迹勾了嘴角。等今天顺利结束,他和薛之白就能回城复命了,再之后全不足为惧,爱谁管谁管吧,等局势一稳,他便辞官。
这功夫他又偷偷去看薛之白,还是初见时的样子,只是眼里的空洞全没了,也不知道要想娶雪花神,应该拜哪尊佛。
战场瞬息万变,攘旻联军竟然绕过了封锁线,直奔一个兵少的城跑了。
“这是想殊死一搏,脑子还行。”
李桐席地而坐,军师正在旁边。
“老师您来看……我总觉得他们要去的不是这里,这离……余属营很近,他们会不会是要去抢补给?”
军师摇摇头:“他们所剩五万,不会冒那种险。”
李桐细细推想,沉声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军师忙把地图挪过来,看了半天,一拍大腿:“出奸细了!”
“城里大都是军属,抗不了许久……老师,要不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