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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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经历过灾难的人,都会或轻或重的出现一些症状。
有的人会持续地重新体验到这种创伤事件,比如闪回或者恶梦。而有的人则对创伤伴有的刺激作持久的回避, 或对一般事物的反应显得麻木。医学上称之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也称作PTSD。
于程之扬而言,她父亲带回来的那个她所谓的弟弟就是她阴影的来源。
小时候亲近她的流浪猫狗,会在某一日以面目全非的样子躺在她的必经的路上,再没了半点声息;与她关系不错的平常人家的孩子,会突然的疏远,再见到她的时候就像是见到的什么洪水猛兽;精心准备的,送给长辈老师的贺喜礼物,会在被拆开的那一瞬变成不堪入目的东西;而别人送给她的礼品,也会在一夜之后变得粉碎或者稀巴烂。
事后,那个人总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得意的告诉她:“都是我做的喔,姐姐。”
毫不隐瞒恶行。
程之扬冲上去要揍他,却反被他揪住头发摁进了水里,几乎呛死。
“你知道么,就算杀了你,我也不会有事,因为我是小孩子。”
小男孩看着趴在地上往外面哇哇吐着脏水的人,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弄湿的手臂,笑的天真无邪。
程之扬去找父亲告状,却被他当场反咬一口,当着亲戚朋友的面罚跪祠堂。
“傻子,你妈已经死了,父亲才不在乎你的死活。”
小男孩的面容是如阳光一般的灿烂,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小之扬,目光既怜悯,又残忍。
从小时候起,程之扬对这个所谓的“弟弟”的记忆,只有小孩子最本能的畏惧,以至于到了后来,对方不在玩这些幼稚的把戏,那个梦魇一般的人带给她的压迫感,亦是空前的强大,甚至她在想到他,甚至是听到别人无意中提起,都会情不自禁的微微战.栗。
那是有着稚气面容的真正的恶鬼。
再到后来,找一群地痞流氓弓虽女干她都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程之扬自然也不会任人鱼肉,她的警惕与危机感要比同龄人强上太多。
就在程之扬以为只要自己多注意,就没事了的时候,程启明让她亲眼看着一群人轮.女干了她的一个好友,却什么都做不了,只为逼她放弃作为长女的权利,她只得照办。
可事后她才知道,原来根本没什么胁迫,根本就是早已串通好的,一大笔钱的“你情我愿”。
她的朋友也是这个为她而设的陷阱中重要的一环。
可能除了许一诺以外,她所有的朋友,她以为过命的交情,早已经纷纷倒戈向了程启明。
她不怪他们,反而觉得是明智之举。
那时候她离开b市,说好听点是负气离开,但其实和被赶出来没什么两样,她是苟延残喘的逃出来的。
为了她的母亲,她反抗过一次,但是输的很惨。
她不想争了,也不敢争了。程家的一切,在她那天与许一诺收拾房间,用碎纸机碎掉全部的文件的时候,她就决定全都不要了,她宁愿余生再不回故土,面对那人永远夹着尾巴做人。
但程启明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那个人做事从来不留余地,不留别人的,更不留自己的。
程之扬知道,如果那个人容不下自己,那她真的束手无策,没有半点转机。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不要被发现,然后小心翼翼的活着。
就连她这一次去b市也是极冒险的。
她最近可能太过得意忘形了,和沈枕在一起之后,她以为自己也和这个人一样,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简简单单。
她以为她也能像沈医生那样自由。
但她怕是忘记了,所有的经历都在她身上划下深深的刻痕,就像她最初见到沈枕的时候那些疑神疑鬼和患得患失。又哪里像个恋人所为了?
她真的太得意忘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早晨九点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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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沈枕来到澄光总部大楼的时候已经换洗过, 她没有大条到满身是血的赶来。只不过见到程启明, 对方第一句话就是:“沈顾问身上好重的腥味。”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像是揶揄, 又像是在努力克制着情绪。
“程董说笑了,人类对气味的敏感度与犬科不同。”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人身心都是一寒,作为程启明的心腹,他们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形。要是说发怒暴走大吼大叫的他们见过;云淡风轻一笑而过的他们也见过,却没见过有人毒舌至此, 简直是温文尔雅的骂得狗血淋头。
只有程启明没说话,嘴角还是一抹弧度,却也有些僵硬了。
沈枕这种人, 简直是程启明克星一般的存在,她们的身上没有污点,没有把柄,她们的言行从不失准, 无法贿.赂,她们不重钱也不重明, 却是一场局里无法掌控的最大的变数。
“参观就免了吧, 直接带我去项目中心。”
“不急, 不向我介绍一下您旁边的这位么?”程启明打量着站在一旁始终冷脸的许文博, “原来沈顾问这次来打算长住?怎么还带了家属。”
“不是, 这位是我的助手,许文博许医生。”
“对对,您可千万别误会了, 我哪能是咱们沈医生的家属呢。”
许文博的阴阳怪气让沈枕微微皱眉。
见到这一幕,程启明反而开怀,上前几步走到许文博的身边:“原来您就是许医生,久仰大名,想不到您这样的人物,都能屈居沈顾问的助手,看来我们这位顾问算是请的超值了。”
虽然他其实并不知道这男人是哪块地里的哪根葱。
明显的挑拨,沈枕不至于听不出来。她心情更沉重了几分,如果她带来的人不是个帮手而是个负担,那么这一行的困难怕是更要加剧了。
“幸会幸会!我才是久仰程董您的大名!”
许文博不知道这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他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位鼎鼎有名的公众人物,居然还认识他!膨胀感顿时达到顶.峰。有些人真的高山仰止,他们有钱与名,却没有一点傲气,待人温和友善,哪怕只是对一个普通人,也依然礼遇有加。
“那二位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我……”程启明虽然说的二位,但目光却只看着许文博。
“不必了,还是工作要紧,程董应该也不希望你请来的人白吃白喝白拿报酬吧?”沈枕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引来了许文博的微微皱眉。
沈着不知道,白吃白喝白拿报酬其实都无所谓,程启明其实最不希望她来给他找麻烦添堵。
但他们原则不同,立场不同,就像一条跷跷板的两头。沈枕这边变动一寸,就注定了程启明的那边也要跟着升降。
“许医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许文博不情不愿的跟上,又很好奇她是想求自己保守秘密还是别的什么。却听沈枕说:
“我不希望工作上夹带私人的感情,也不希望个人情绪影响我们本次项目的过程。”
“你说我?”许文博难以置信,他没想到这人一点也不心虚,竟然还是一副教训人的口吻,难道她就不怕自己给她宣传出去么?
“到底是谁把情人都带来了?!”
沈枕目光一寒,连基本的客气温和都收回了:“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是工作时间,其余都是我的私人时间,她也不是什么情人,请注意你的言辞。”
“行,我说不过你,你永远都最有道理,哪怕和病人搞在一起也能义正严辞。”
“许医生,我不喜欢别人议论我的私生活,而且你好像也没这个资格。”停了停,沈枕接着说,“如果你对这里的助手工作感到不快,可以申请调回,我也会和院方解释。”
“不用了。”许文博冷笑一声,“我觉得这里的工作很不错来着,合作方也很友善,倒是你,沈医生,你才应该注意言辞,不要惹恼了程董才是。”
看着远处的二人,单悬着的耳机清晰的把两人交谈的声音传输过来。
喔?和病人搞在一起?这好像是个很有趣的题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