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了过来,皇上仍在训斥他:“睿王,朝堂之上谁人不知你为人稳重,行事端正,可你今日之举,丢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脸面,更是整个皇家的颜面!”
皇上凝他,严词道:“朕虽令大将军不得传出此事,但今日离王大婚,定国公府宾客满盈,世人皆知你没有出席!你拿着朕的口谕行事,你当那些言官真会以为你是醉酒误事?瞒得了今日,你当朕还能替你瞒住明日,瞒住一辈子?”
“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裴铭脸上无光,比起花会那日,顾锦瑟扬言心悦离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心知事已成定局,无论是不是他做的,但责任,他却不得不负。
养心殿内安静了一会儿,皇上终于说道:“蒋家一事,你意欲何为?”
裴铭咬牙,一双手抱拳紧握,切齿道:“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与蒋家之女,赐婚。”
“好!敢作敢当!朕明日就下旨赐婚!”
听到最后赐婚那两个字,裴铭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一颗心跌落谷底,苦不堪言。
末了,皇上淡淡道:“你下去吧。”
裴铭给皇上磕了一个头,以示其罪,然后才默默离去。
睿王走后,皇上似是头疼,一直坐着不动,王公公走进来时,麻利地让人端茶换点心。
他在殿外听的一清二楚,知道皇上在为何事忧心,眼珠转了一圈,温言道:“陛下,谁人不知蒋家之女对咱们睿王情深意重,这事,许是睿王根本不知晓,您别生气了,皇后娘娘担心您的龙体,叫奴才时刻注意着呢!”
听到了皇后,皇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语气依旧严厉,对睿王心生不满:“他即便是不知,可他粗心大意,白白叫人拿了把柄!饶是蒋家无理,然男女之事,蒋家之女今后该如何自处?”
“陛下下旨赐婚,这事总算有了着落。”王公公挂着谄媚的笑容,轻道,“陛下,您就无须担忧了,大将军威震四方,这些年来守在边关,功勋显著,蒋家之女能嫁睿王,睿王有了大将军的支持,也是两全其美的!”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皇上一眼,却见皇上眉头紧皱,单手扶额。
王公公心中大叫不好,皇上摆摆手让他退下,什么也没说。王公公心绪起伏地厉害,哪还敢多呆,拔腿就走。
养心殿内,烟雾缭绕,香气弥漫。
皇上垂眸深思。他知道王公公要说什么,自己已过不惑之年,储君之位却一再拖之,他子嗣不多,唯三位皇子,一个双腿残废,一个始龀之年,也就裴铭,性格像他,品行尚佳。
皇上闭目不语,他眉心微蹙,脑海中一句话一闪而过:
可惜了,娶了蒋家之女。
第37章 . 要命 他心中暗骂自己一句:活该。……
枫叶如火如荼, 悠悠然随风而落,一片枫叶不偏不倚飘落在顾锦瑟的脚边,她垂眸看那一片红色, 动心一念,弯身拾起那一片枫叶, 置于掌心中。
顾锦瑟侧身, 朱唇张了张欲说些什么, 只见裴泽单手支脸,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幽黑如墨, 仿佛要把自己揉碎在了一起。
方才两个人也不知相拥了多久, 拥吻几时, 顾锦瑟只觉唇角发烫, 雪白的脸颊红如枫叶, 裴泽才松开了她。此时撞见裴泽的视线,她下意识地认为裴泽的目光“不怀好意”,眉毛微不可挑了一下,假装不在意地一略而过。顾锦瑟目光一转,就见白墙之下, 一个半大孩子高的洞口被大小均匀的石头堵得严严实实,石头上覆了些绿色。
顾锦瑟:“……”
她即刻明了这是什么,干咳了两声后,问:“王爷,这墙面为何不重新修补?”顾锦瑟记得, 镇国公府将所有的狗洞堵住后,又重新修了墙面,完完整整, 看不出痕迹,但离王这一侧墙镇国公府管不着。
“麻烦。”视线落向镇国公府太半伸过来的古树,裴泽眸中隐隐含笑,淡淡道,“况,狗洞管得了身体,管不住心。”
顾锦瑟粉面发烫,她知裴泽在说顾锦元爬树一事,到现在顾锦瑟想起这事,都觉得没脸没皮。
是以,顾锦瑟拔腿就走,下一刻,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握住了她。
“不逛了?”裴泽似笑非笑,看着她,“这才刚进来。”
顾锦瑟面目绯红,一想到那个狗洞她就羞愧难当,恨不得那个狗洞立刻就空了,自己钻进去。她摇摇头道:“天色不早了,王爷,我们回去吧。”
她没走几步,裴泽力气很大,似是不愿让她离开。顾锦瑟与之对视一眼,墨眸灼灼,她没法拒绝,败下阵来。
想起那日花会,他冷冷说出的几句话,顾锦瑟仍心有余悸,十分害怕裴泽会拒绝自己。她毕竟没和裴泽相处过几次,不知道与裴泽婚后的生活会如何。但见今日,裴泽有意无意地视线落过来,看上去并不讨厌自己,这让顾锦瑟受宠若惊之外,还有一丝丝奇特的异样感。
她似乎总觉得这进展太快了些,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似的。顾锦瑟一想到今晚,脸色更加红了。
一片又一片枫叶簌簌而落,裴泽抬眸看向眼前思绪纷飞的妻子,枫叶赤红如火,那如花似玉的朱唇上亦是,唯多了些水润后的光泽。
顾锦瑟回过神来时,自己不知何时又被裴泽置于怀中,方才的画面犹在眼前,顾锦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一片枫叶落于顾锦瑟的青丝之间,裴泽伸手择出枫叶,将它置于顾锦瑟的掌心中,一双手箍着怀中人不盈一握的细腰,似是十分享受,不愿意松开片刻。
*
在园外等着裴顾二人的知夏和芝兰,见顾锦瑟面红耳赤,似乎要与身上那件婚服融为一体了。芝兰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清秀的脸上面如红血,背部绷紧了站在一侧,知夏看着顾锦瑟羞赧低头,又看看裴泽不动声色,不明所以,想问又不敢问,只好求助地望向芝兰,不想芝兰脸红得比顾锦瑟还要厉害,知夏再愚笨,终于明白一二,顿时大赧。
主仆四人未说一语折回寒玉堂,一圈王府逛下来,天色暗下太半,下人们将府内上下红灯笼一一点亮,离王府笼罩在一片红色之中,难得多了几分人气。
晚膳过后,身边的两个丫鬟利索勤快,很快就带顾锦瑟沐浴更衣,为着洞房花烛一夜,顾锦瑟穿了一件雪白纱裙,长裙将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远远一见,只觉如诗如画,姣姣如月。
然后顾锦瑟就被两个丫头送进了洞房。
她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一手攥住衾被,另只手捂在心口,像个娇羞的小娘子,等外出未归的丈夫回来。
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顾锦瑟十分害羞,今日在后花园发生的事,两个丫鬟猜得七七八八,过了今晚,不知道那两个丫头该如何调侃她。这般想着,她只觉面上发烫,大红的床单在手中褶皱了一片,浑然不觉。
终于,门外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顾锦瑟一时紧张,两只手不约而同地握住床被,想起白日的吻,她心跳加速,白皙的脸上片片红晕。
门开了,一阵风吹了进来,又很快消散不见。轮毂滚动的声音愈发靠近,顾锦瑟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裴泽。
最后,轮椅停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视线,似明似暗。心知即将发生的事,顾锦瑟暗暗让自己放松,这才缓缓抬头,睫毛微颤,对上那一双如画的眉眼。
半湿半干的墨发披落在身后,裴泽面如冠玉,周身漾起浅浅的水雾,一身雪白的中衣外,披了件玄色外袍,衣袍之下,身前一片隐隐发红,显然是刚沐浴后的样子。
“就寝吧。”裴泽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多余的意味,“我去灭烛。”
顾锦瑟一怔,绯红的面颊凝滞了一刹那。她以为,园中一吻,二人的洞房花烛夜顺其自然,可听裴泽的意思,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
顾锦瑟没有多思,点头“嗯”了一声。
二人就寝的房间十分宽敞,一张大床红纱潋滟,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方方正正地铺在床上,锦被之上是一片白喜帕,顾锦瑟第一眼见了面上一红,现在再去看一眼,隐隐觉得这白喜帕似是在向她迎风招手。
却是无用。
如墨的青丝如瀑布般一泻而下,顾锦瑟随意拢了拢耳边的细发,佯装那一片白色不存在,脱履上床,未多想,径直睡到了里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