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光(52)

她的嗓音很独特,歌也写得有感情,我事业初期艰难,我父母还大闹一场。我母亲强势,说我父亲能有今天全在于她的不离不弃,要我父亲当着一众亲友对她下跪。

他们夫妻的感情走到尽头,我作为他们唯一的联系,被夹在中间很难自处。

方方面面的压力笼罩着我,我几乎就要招架不住,是谢慕的歌让我在这些纷扰中找到一方安静之所。我只是没想到,我听她歌这个举动让她后面那些年吃更多的苦。

秦征说要对她下手的时候,我不以为意,我不觉得他是认真的,也不觉得她会被他蒙蔽。

后来他们结婚了,我对秦征翻脸,我大概知道了,早在多年前,这个女孩儿就在我心里边儿了。只是那时候的我什么都重要,唯独爱情不重要,也不知缘分的难得,我白白错过了她很多年。

我不是一个强求的人,如果她跟秦征在一起幸福,我只会祝福。

我已经过了无所畏惧的年纪,得不到就去抢的行为在我看来太幼稚,那是十几岁的人会干的事。

只是没想到,我跟谢慕的缘分还没断,他们夫妻决裂,我们在天津的四季酒店再度重逢。

那天我在大厅见到她,她跟别人在一起,她不认识我,我也就没有跟她自报家门。我在健身房健身时,她走进来,拿着一瓶水,问我能不能帮她打开。

我帮她打开,她却不喝,问我能不能再帮她抓一抓痒,她说她后背很痒,难受。

我拒绝了。

她过来拉我的手,整个人都贴在我身上。

我们之间的过往冲破记忆的玲珑宝箱,翻至心头、脑海,我对她的渴望在这一瞬被放大了许多倍,压碎了我的理智。

我不是刻板的人,但心有科研、临床,所以我如她所说,活儿不太好,我不熟练的动作弄疼她很多次,她直言我要不是长得帅,她早穿上裤子走了。

第二天她更是给我留了些钱,把对我的羞辱进行了升华。

那以后,我对她变成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喜欢,但也怨。怨她提上裤子不认人,也怨她撩拨完了我就丢到一边,更怨她对每个男人都是这样。

后来我找到跟我一样被她得到又抛弃的人,幼稚的结盟,喊口号让她付出代价。

但实际上,我的计划只是通过别人了解她。

我终于如愿,她来到我身边。

就这样,时光如梭,轮换几个四季,我们携手共度了十多年,我深以为,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

烛光弱了,我掐了烛芯,慢走到庭院凉亭,拿新茶换旧茶,斟了两杯,递给美人靠上的人一杯。

她不接,对我说:“你太太睡了吗?”

我说:“睡了,她最近很累。”

她露出些羡慕的神色:“我的丈夫出去支援去啦,他已经很久没有哄我睡觉了。”

我问她:“那你怨他吗?”

她说:“不怨,我爱他。”

我微笑:“那你丈夫很幸福。”

她问:“你不幸福吗?”

我点头,不说话。

她看着我的房子,说:“我也喜欢这样的房子,后头还有个小菜园,养了小鸡小鸭还有小花狗,像个家的样子。”

我说:“我太太记性不好,她已经忘了她还养了那些小动物。”

她为我们遗憾:“那你可要照顾好她,记性不好说小小,说大也大,要不你带她去医院看看?”

我看夜更深了,露更重了,站起来,走到她身前,把我自己衣服脱了,给她披上,搀起她:“你这回真的该去睡了。”

她傻傻地看着我。

我拨弄她的头发:“明天我们就去医院复查。”

她还是傻傻的,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忘了我是她丈夫,而她是谢慕。她说点烛灯她才睡得着,我点着,她却在我眼皮底下溜出了房间。

我心疼地亲吻她的额头:“我们回房了。”

她被我牵着,到门前,她突然停住,眼神恢复过来,看看自己,再看看我,眼泪掉下来,抖着声音问我:“我是不是又忘了……”

我抹掉她的眼泪:“没有,我领着你出来的,屋子里太闷了。”

她不信,自责地握住我的手,想用她冰凉的手帮我捂热,但这怎么可能呢?她把我的手拉起来,双手捧着,往手指缝里哈气:“空空,我以后再一个人跑出来,你就别管我了。”

我心里发堵,缓缓地把她搂进怀中。

想着跟她说些什么,比如她这么大人还说孩子话,但我说不出,我以为万语千言不如紧紧相拥。

她怨着我,却是心疼的语气:“你之前支援出事,腿还没好,冻坏了就走不了道了。我身体好着,我冻一会儿没事。”

曾几何时,我也骄傲自负,觉得我虽不自诩顶天立地的男人,但也是能抗事的,我可以帮我喜欢的人挡住流言蜚语、中伤攻击,只要有我在,她便不用害怕。

但我却被她的神经系统衰弱所打败。

随着年长,她忘事的时候越来越多,近来她甚至会忘记我是谁,她是谁,我们是谁。

当年她侧脑室的肿瘤做得很干净,后来复查发现有轻微后遗症,即丘脑的功能障碍。我一直关注她这个情况,提前很久就有措施。只是这种病无法治愈,我最多只能减轻她的病症,延缓病情发展。

我放开她,擦擦她已经挂满脸颊的眼泪,“回屋里。”

她点点头。

我把她哄上了床,让她牵着我的手,枕着我的肩膀,她才又睡了过去。我看着她在我怀里熟睡的样子,明明是那么善良积极的人,却被欠了这许多年,每一回的柳暗花明都是一种错觉。

我跟她重逢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吃了苦,后来听醉酒的她聊过去,我才一点一点知道她的过去。

她是怎么从高中辍学,怎么离了家,在北京经历了什么,跟秦征发生了什么,秦征这么多年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听着她对过去的讲述,困扰我多年的谜题总算得到解答。

她偷偷养着的小猫被她母亲摔死了,我把小猫送到医院便走了。她去晚了,撞见一个高中男生。老板正忙,没跟她说清楚,她就认错了人,以为把小猫带到医院的是那个男生。

她追出去,人已经没影了,她这才问老板讨要我的电话。

我们通了一年的电话,她跟我说了许多,她渐渐喜欢会安静听她说话的我,却以为我是那个高中男生。高中报道时,她见到那个男生,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是她认错了人。

我记得我知道这个真相时,站起身,在房间踱步,我也难以掩饰我的激动。

那些年我还总是怨她,怨她说喜欢我,又去跟别人纠缠。

原来从那么早,就只有我。

我回顾过往种种,我方明白成语心如刀割的绝望和悲痛。

我们之间障碍诸多,但我们对彼此有份牵挂。平时不显,只因它深埋于心。于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走在不同的道,却也还是殊途同归。

后半夜了,阴天无月,房间里只有一盏夜读灯,我昏昏欲睡,却不敢睡,我怕她醒来,又忘了自己是谁,想出去找自己的身世。

这靠山的房子车不多,但人不少,人比车可吓人多了,她不能走进人群中。

早上,我做了早餐,去喊床上的小懒虫。

她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哎呀空空你就再让我睡一会儿……”

我不依她:“看看表,几点了。老张家二宝满月,就在今天。”

她躲我的手,不让我拽到她:“迟到一会儿我大哥不介意的。”

我硬是把她拉起来:“我们从酒店离开还要去医院,挂了主任的号,下午要复查的。”

她不让我给她穿衣服,扎进我怀里:“你也是主任啊,你还是教授,你给我检查就好了。我不喜欢去医院,医院的味道不好闻。”

我心头酸,顺顺她的脊梁:“我是个庸医,我治不好你。”

她从我怀里起来,捧着我的脸,那模样很是抱歉,偏偏她还咧着嘴假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要是不生病就好了。”

她隔三岔五就要说上一回这样的话,她不再笑的原因我猜也是因为这一点。我说错了话,便手心覆在她手背,帮她捧着我的脸:“阿慕只是小病,遇到好的医生一定会好的。”

她点点头:“我这十年一直在做好人,一直在救人,我积了那么多的德,我一定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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