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东面是戏堂,堂前挂着一幅对联,上联是“客来聚一方”,下联是“晚雪间花梅”,横批为“戏如人生”。
龙星图不及思索,身后忽有劲风袭来,她旋身一转,正面迎上,长袖一挥,以精纯浑厚的内力,硬生生地将射向她的飞镖收入囊中!
来人一击失败,竟不再动作,于大门后面缓缓步出。
龙星图眯了眯眸,遽然是一个上了妆,穿着戏服的女戏子?
然而,女戏子开口,竟是男音:“小姐可是声名赫赫的龙星图?”
看着对方莲步摇曳,身姿婀娜,龙星图略略蹙眉,抱拳道:“在下确为龙星图。阁下是和盛戏班名满京城的男旦万春华吗?”
万春华以兰花指掩唇,娇声笑道:“哟,眼光不错嘛。这昔日的夏家千金小姐,扮起男人来,丝毫不比我扮女人差啊。”
龙星图神色淡淡道:“万先生客气了。不知万先生将龙某请来此处,是为何意?不会是想杀龙某吧?呵,若是如此打算,万先生怕是要失望了。”
“杀你?”万春华作出讶然之状,“你武功明显在我之上,我为何要找死呢?方才不过是试探罢了。何况,炳哥也不会答应啊。”
闻言,龙星图一凛,“王炳?”
“唔,果然聪明!”万春华走到龙星图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打量龙星图,语气里不无悲伤,“若早知夏家还有遗孤在世,炳哥或许就不会积郁成疾,病入膏肓了!”
龙星图神情陡变,“王炳现在何处?”
万春华目光望向后院,哽咽道:“炳哥在屋里呢,他强留着一口气,就等着见你一面,为旧主伸冤雪恨。”
“带我去!”
“好!”
两人穿过戏堂,打开掩在后院勤杂房里的隐秘小门,进入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室。
万春华点亮烛台。
西侧墙边有张床榻,床上躺着一人,身材瘦削,面容苍白,双目紧闭。
“炳哥,夏家小姐来了!”
万春华轻声呼唤着,步履沉重地走至床边,轻轻握住了王炳枯瘦如柴的大手。
王炳费力的掀开双目,灰败死寂的瞳孔,燃起了星火般的点点亮光,他顺着万春华的视线,望向立在门口的龙星图,在短暂的迷茫之后,他面容浮上惊喜的笑容,“是……是莘儿小姐,没错,这容貌像极了夏夫人!”
龙星图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蓦地湿了眼眶。
“快,春华,快扶我起来,我须给小姐磕个头!”
王炳挣扎着想要下地,万春华眼中含泪,一边摇头,一边祈求般地看向龙星图。
第842章 结局(58)
龙星图大步走过去,伸手按住王炳的臂膀,哽着嗓音道:“王校尉不必多礼。旧年人事,早已时过境迁,无须拘泥旧礼。”
“小姐气度不凡,不失当年夫人风采啊!”
王炳苍老憔悴的面貌,许是因为心情大好,又许是回光返照,竟明亮了几分,精神气儿也好了不少。
可是,一旁的万春华却是泪流不止。
龙星图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发紧,忙道:“王校尉,你千万撑住,我师父乃当世名医,我请师父过来给你治病!”
“不用麻烦了,我的病,我心里清楚,撑到今日,我已经是油尽灯枯,无药可医了。”王炳摇了摇头,费力的说道,“我如今寸步难行,上不了公堂,只好请小姐辛苦来此,请小姐莫怪。”
龙星图急道:“可是没有旁人见证,仅我一人转达王校尉的口供,怕是可信度不高啊!对了,陈生校尉正在公堂受审,若你二人互相佐证,便是最有力的人证!”
“陈生!”
王炳激动不已,“陈生没有死吗?太好了,他竟然还活着,我……我要见陈生!”
龙星图道:“我正好驾了马车出来,我带你去公堂,我师父和厉砚舟都在公堂上,他们医术高明,兴许可以为你续命!”
“好!”王炳点头。
龙星图和万春华搀着王炳坐起来,万春华欲背王炳,王炳却拒绝道:“春华,你走吧,你我今日便永别了。”
“你胡说什么呢?炳哥,我怎么可能离开你?”万春华死死地盯着王炳,泪眼婆娑的瞳孔中,充满坚定,“我的命是你的,我们约好同生共死,你忘了吗?何况城门戒严多日,我这张脸,京城谁不认识啊?我是绑架太子的头号嫌疑犯,我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王炳哀求的目光,落在龙星图脸上,“小姐,所有的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春华是无辜的,求小姐送春华出城,好吗?春华不该为了我,赔上后半生!”
龙星图思忖道:“王校尉,事有轻重缓急,现在皇上亲自坐镇,在公堂听审,我必须尽快将你送到公堂。但我答应你,若是万先生并未触犯律法,我定然保他平安!”
“炳哥,你不要劝我了,我要陪着你,陪你走完这一辈子的最后一程,待你……待你走后,我自然会离开的。”万春华强挤出笑颜,语气却仍然坚定不移。
王炳无奈,将万春华的手,紧紧桎梏在掌中。
龙星图遂走出屋子,从袖中取出一枚哨子,吹了三声。
钟楚闻讯,从屋顶飞了下来。
龙星图吩咐道:“准备马车。”
钟楚点点头,从正门出去了。
为了易通行,不受各方盘查阻拦,龙星图刻意让杜府的管家给她备了印着“杜”字的官家马车。
万春华将王炳背上车,龙星图陪同坐在车里,由钟楚驾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皇城。
途中,龙星图忽记起一事,“太子呢?是不是你们绑架了太子?”
第843章 结局(59)
万春华回道:“太子在夏久南手里,那晚我只是配合夏久南,前往太子府唱戏,将嫌疑引在了我身上,从而保证夏久南无恙。之后,和盛戏班被查封,我按照原计划,早就逃了出来,带着炳哥藏身梅雪园。”
“夏久南!”龙星图震惊瞠目,“王校尉,你与夏久南一直都有联络?那夏久南现在何处?必须把太子送回来,否则皇上不会再相信你们!”
王炳靠在万春华怀里,喘息略重,“大约在半年前,就是小姐破获龙图国案之后,太子府有一日召春华入府唱戏,我咳咳……”
“炳哥,你歇一歇,把力气留在公堂上吧。”万春华赶忙为王炳顺背,目中尽是悲苦。
看着王炳咳嗽不止,龙星图心如刀绞,她朝外喊道:“阿楚,加快!”
钟楚立刻甩动马鞭,马车疯了一般,飞驰疾行!
待王炳稍好一些,万春华简明扼要地说道:“夏小姐,不论是炳哥,还是夏久南,绑架太子的目的是一致的,其一,为了救你;其二,为令尊夏之淮翻案。所以,在目的未达之前,夏久南是不会对太子撕票的,关键时候,他会自己跳出来,你不必专门去找他。”
闻言,龙星图思绪斗转,原来那日在街上,她看到的一闪即逝的身影,真的是夏久南!
王炳缓了缓,道:“小姐,我知道,十二年前,是夏久南告发了夏大人,所以如今夏久南之所为,你必然怀疑其动机。且看看吧,或许迷雾拨开,又见迷雾。”
龙星图沉思不语。
为免百姓聚众,发生踩踏危险,或者严党余孽混入其中制造混乱,厉砚白将观审的百姓隔离成了二十个方阵,每个方阵外围皆有重兵把守,且提前一个时辰,对所有百姓进行了严密的身份筛查。
钟楚驾车而来!
天子所在之地,乃重中之重,官兵虽然认出是杜明诚的官车,依然要查看通行手谕!
龙星图探出身子,急道:“我乃龙星图,车里有重病的证人,需要将马车赶到公堂前,赶快放行!”
厉砚白听闻消息,亲自过来接应!
马车穿过层层人群,在堂前停下。
钟楚和龙星图跳下车,帮忙将王炳扶出马车,但仅此而已,万春华并不许旁人触碰王炳,他执拗的独自背着王炳,迈上了公堂。
彼时,上一轮的公审已经结束,并当场做出了判决。
空档时刻,龙星图一行刚好赶到。
“草民叩见皇上!”
“平身吧!”
“谢皇上!”
叩行拜礼之后,钟楚退至堂下。
龙星图继而请旨,“草民姗姗来迟,是因为三校尉之一的王炳重病缠身,无法下榻,故而约见草民私下会面。草民认为,此乃国案,应由王炳当众面圣,亲口供述案情,方能服众于天下万民。但念及王炳身体无力支撑,草民恳请皇上网开一面,赐座王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