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让父亲知道京城这边的情况,局势定然能够扭转。
大哥……
希望他不要出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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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帘子被人掀开,王萧快步走近,对着桌后坐着的人低声道:“将军,还是没有动静。”
对面的人沉沉应了一声,其后再无话,王萧抬眸,就见一身戎装的程西顾手上正把玩着之前周开送来的一封信,面上神色寡淡,方才他说的话也不知对方听进去了几分。
王萧没忍住,又道:“将军,这南疆军队已在宁奉江对岸驻扎了一月有余,但却始终没有任何想要进攻或是偷袭的迹象,您说他们来这一趟是想做什么呢,难不成军饷多了没处花啊?”
程西顾轻“哼”了一声:“急什么。女帝闻人玥病重了这么久还没彻底撒手人寰,足以看出南疆向来动作慢,我们总要多给他们些时间。”
王萧一听,分毫没有听出自家将军话里的讽刺之意,只是觉得颇有道理。
“那将军觉得,此番南疆的作为到底是要真的开战,还是只是吓唬我们啊?”
程西顾垂眸沉默,片刻后将手中的信放下,淡淡道:“或许都不是。”
王萧:“啊?”
“我总觉得,”程西顾沉吟道,“他们似乎也在等着什么。”
说完这句,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抬眸看向王萧:“临风呢?”
王萧:“你不是让检查大家身体上是否有没有印记吗,他还在那里忙呢。”
程西顾点了点头,而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自向外走去。
“诶?诶将军你上哪儿?”
没理王萧的呼唤,程西顾掀开帘子走出营帐,抬眼见上方乌云压顶,四周更是阴风阵阵,不由得皱了下眉。
“啊,看这样子是要下雨了。”王萧紧随着出了营帐,开口道。
程西顾向四周看了看,唤了声“周齐”,便有一人影瞬间落至身旁,面上模样与周开八分相似,就是眼角带笑,明显是个性子活泼的主。
“主子,您找我?”
“周开那边的信来了吗?”
“还没。”周齐摇摇头,“按理说三日一封信,如今距离上一封已是三日之期,但信鸽还没有动静,确实奇怪。”
王萧觑着程西顾没什么表情的脸,斟酌道:“将军担心洛大小姐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他这话音一落,周齐耳朵便动了动,而后转头看了一眼鸽舍,说了声“将军,好像到了”便忙不迭地往那里跑去了。
周齐将竹筒取回来,程西顾展开信纸,待看到其上内容时,面色一沉,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王萧见他面色不善,心里也是一突:“怎么?当真出了问题?”
对方没回话。
半晌,待程西顾将信上内容从头看到尾后,抬头,格外认真地瞧着他:“王萧——”
话没说完,从鸽舍那边突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将军,京城那边来信了!”
程西顾回头,眼中一刹冷冽如冰。
☆、木偶
洛知卿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原本这一夜她打算保持警惕,浅眠片刻便够了,却没想到后半夜不知为何竟是一觉睡了过去,直到天亮。
许是听到了她的动静,外面的丫鬟推门进来,恭敬地道:“殿下让我们来伺候小姐洗漱。”
洛知卿应了一声,思及那几人的称呼,她试探着问道:“你们……是宫里的人?”
不然为何称呼宇文翊为殿下?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而后个子较高的那个点了点头:“是的。”
洛知卿心下诧异。
昨夜院子里的人也是如此称呼的,难不成宇文翊将大魏皇宫一般的人都带到这个地方了吗?
虽然仍有疑问,但洛知卿却没再多说什么,既然宇文翊说过会给她答案,那便等到对方来就是了。
没让她等多久,丫鬟将早饭送上来后,宇文翊也紧跟着到了。
洛知卿原本正坐在桌边想事情,转眸就见对方在门口面带笑意地瞧着她,她忙敛下思绪,开口道:“四殿下。”
“等急了吗?”
宇文翊让周围的人下去,走进屋内,坐到洛知卿对面。
“四殿下已经想好要让我知道什么了吗?”洛知卿问道。
宇文翊笑而不答,他抬手为她布菜,“你先吃,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见洛知卿看了看桌上的菜,却不动,他又道:“你放心,没有毒。”
他直视着她,缓缓道:“这世上我唯一希望活着的人,就是你。”
洛知卿下意识地皱了下眉,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拿起了筷子,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洛知卿跟着对方出了门,她没问是要去哪,不过看路线猜测,目的地应当是后院。
不过在途中倒是迎面遇到了一个令她极为意外的人——
洛长清。
在京城最后一面时,她这个“弟弟”虽然被罚跪了几日祠堂,但下人也不敢过于虐待,因此后来被收押入大理寺之前也还是人模狗样的,不过如今一见,对方着装上有了巨大差异不说,就连身形也瘦了许多,打眼一敲,面黄肌瘦,完全没有了以往富家子弟的模样。
若非对方递过来的眼神依旧那般令她不适,洛知卿险些没能认出来这是洛长清。
不过没等洛知卿说些什么,洛长清又像是估计她身边的人似的,慌张收回了视线,而后低着头沉默地从两人身边走过了。
宇文翊脚步没停,等洛知卿从洛长清背影上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听到宇文翊对一个婢女道:“让瑶玉大人看好她的弟弟,若是出了什么事,本殿可不负责。”
婢女应声下去了。
宇文翊回头对她笑了笑:“这家伙被人从大理寺捞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再威胁你了,卿卿且安心。”
不能再……威胁她?
洛知卿脚下一顿,双眼微微睁大。
宇文翊的意思是,她大哥把洛长清给……阉了?
洛知卿动了动唇,可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我与洛长墨合不来,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他果真干得漂亮。”宇文翊在前方边走边道,“我在京中便曾在暗地里提醒过他,可那周以也是个傻的,竟然纵容自己儿子对你出手。”
他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如今她儿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怨不得旁人。”
周以是周氏的名字,宇文翊不提,她险些忘了。
不过方才的震惊过后,洛知卿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虽然洛长清一个少年遭受了这般极刑确实可怜,但她如今自身尚且难保,也没有多余的同情给予对方了。
只希望今后两人,再不要有交集了。
后院没有想象般那么大,只有一座看起来像是石屋一样的入口立在中央,旁边有四人看守。
那四人一见宇文翊便恭敬地行了一礼,将身后的石屋打开后,便拿着火把率先走了进去,似乎早就知道宇文翊今日会带着她来到这里。
宇文翊回头:“卿卿,来。”
洛知卿沉默着拒绝了对方伸过来的手,宇文翊也不恼,只是笑着收回手,道:“卿卿与小时候相比可是变了太多了。”
“……你在说什么?”洛知卿不明所以。
领路的人手中火把算不能明亮,只能照亮脚下一隅,为了照顾并不熟悉地形的洛知卿,宇文翊走的很慢,和着他那悠悠的语调,看起来就像是在饭后散步,一点都没有即将告知真相的严肃感。
“我说八年前。”
洛知卿一愣,同时脚下踩空,她反应不及,整个人便往前一歪。
“欸小心!”
宇文翊像是早有所料,瞬间便揽着她的腰把她扶了起来,而后悠悠一叹。
“这里是楼梯,还是我拉着你罢。”
洛知卿感受到对方放在她腰上的手,秀眉紧蹙,强忍着不适道:“方才多谢四殿下,还请殿下将手放开。”
宇文翊笑了下,没等洛知卿猜测这笑声中带了什么情绪,对方便已经将手放开了。
洛知卿正要松一口气,宇文翊却又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里的路真的不好走,我不骗你,卿卿。”
思及方才脚下踩空时一刹那的心惊,洛知卿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
罢了,手腕就手腕罢,反正还隔着一层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