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洛长墨笑着道:“满大统领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听我一句劝——回宫看看你手下的禁军,到底还有几成是真正归顺于你的。”
话落,墙上两人瞬间消失,徒留满义在原地握紧手中唐刀,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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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路的七殿下宇文焕终究在街口不幸被捕,他支着膝盖累得气喘吁吁,看起来是彻底跑不下去了,见此,禁军和守卫也不好上手押送当朝七皇子,只能紧张地围了一圈,小心道:“七殿下,陛下可是让您禁足宫中,您——”
话没说完,就被对方喘息着摆手打断了。
宇文焕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回去……也得等我……平复呼吸……”
那守卫忙不迭回应“您平复”“您平复”,似乎生怕对方这时候改了主意,再带着他们在这京都绕上几圈。
不远处巷中的两人收回视线,盛朔将黑布从脸上扯下来,朝着对面的人点了点头:“洛少卿,我就送到这里了。”
“辛苦了。”洛长墨郑重地回了一礼,“替我向七殿下道谢,今日大恩,长墨必定铭记在心。”
既然是向宇文焕道谢,盛朔便没动,替那人受了这一礼。
待洛长墨再次起身,盛朔迟疑着道:“洛少卿,柯大少爷那边……”
提到这个人,洛长墨面上的神色瞬间平淡了不少,“他那里不用担心,早在满义出现之前,他便趁机逃了,满义没瞧见他。”
盛朔本来想询问为何柯成杰会参与到这次营救计划中,但见洛长墨提到对方时神色并不好看,也就顺势点了点头,将疑问咽了下去,告辞离开了。
洛长墨也并没有多做停留,在盛朔的身影消失后,他很快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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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轧过郊外的土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清晰。
前面的马车前后通透,只用帘子作遮挡作用,夜风一吹,便能够看到后面跟着那辆放着棺木的马车。周遭随行的人皆着黑衣,通身遮掩得严严实实,低着头沉默着往前走。
若此时有人路过,恐怕会被吓得不轻。
“你不该让他们离开的,也许再过些时刻,你就能被救走了。”
洛知卿将目光从后面的牛车上收回,转向对面的少女,没应她这话茬,反而抬了抬手,问道:“不用绑起来吗?”
袖口处染了些许红色,那是血迹干透的痕迹洛知卿眼神一暗。
洛云瑶摇了摇头:“姐姐没有逃跑的意思。”
洛知卿确实没有要跑的意思,就连方才见到一堆人从周围冒出来的时候,她也没有麻烦程西顾赠与的暗卫的打算,甚至于在动手之初就让周开先行离开,不要做过多的纠缠。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突然觉得,有些问题的答案,非要询问宇文翊不可。
洛知卿没有否认她的话,只是道:“我不是你的姐姐。”
洛云瑶动了动唇,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筹谋
马车内沉默了很久,周遭只能听到车轮滚过与夜虫鸣叫的声音,而随行人的脚步声却趋近于无。
洛知卿观察了一阵,发现这路是越走越偏,而且看途边风景不像是要回城,她转过头,问洛云瑶:“我们要去哪?”
“去他所在的地方。”
……宇文翊?
“你们早知道我会来这里?”洛知卿又问。
洛云瑶却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路,虽然目的地是这里,但得知了你的事情之后,他也同时在找你,并且留下了相应的踪迹。他只是觉得,你如果得知了他的行动之后,无论是为了大魏,还是为了身边的人,都会想去查探一番的。”
洛知卿听懂了:“引蛇出洞。”
洛云瑶看了看她,半晌轻声否认道:“蛇不能用来形容你……”
比不上的。
那等阴险森冷之物怎能用来形容她,若非要以自然之物作比,也得是日与月那般光明又圣洁的东西,却也不及她心中洛知卿的十分之一。
洛知卿看起来像是不知如何回话,犹豫了片刻,也只是回了个“谢谢”,其后再无话。
然而仅有的两个字,却也让洛云瑶在心里暗喜了许久。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外有人喊了一声“瑶玉大人”,洛知卿看了看下意识转头的洛云瑶,还没有问什么,又听得外面紧随而至的一道熟悉嗓音。
“卿卿。”
洛知卿忍不住皱了下眉。
虽说在见到洛云瑶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准备,然而那毕竟只是假设而已,亲眼见到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了,甚至对方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却已经足够令她感到不适了。
前方的车帘被人挑开,宇文翊的脸暴露在洛知卿面前。
他只穿了件最为普通的黑色直裾长袍,然而面容白皙,五官立体,即使是这幅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做出的朴素装扮,也是能够令街上女子回头望去第二眼的类型。
与在京城的时候相比,这个人面上原本的怯懦与面对她时所展现的小心翼翼全部消失无踪,那双眼幽深若寒潭,一眼望不到底,偏偏嘴角还向上挑着,让人不禁产生一种他仍旧十分温柔的错觉。
但洛知卿心里的警惕却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除了深知这人的过去之外,她还发现,面前这个人,似乎与她记忆中坐在宣政殿的那个男人重合了。
洛云瑶率先走出了马车,而后他向她伸出手。
洛知卿只当没看见,从另一边挑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宇文翊也不恼,神色不变地收回手,对着她笑:“卿卿,路上辛苦了。”
那一瞬间,他眸中凛冽幽深尽消,只剩融融笑意,像个没什么心计的孩子。
洛知卿一怔,心中突然一阵悚然。
“殿下,人找到了。”
旁人的话打断了宇文翊和洛知卿的对视,他看了看和他汇报的人一眼,摆了摆手,那些人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卸载棺材。
交代完这件事,宇文翊再次将目光投了过来,面上的神色依旧温和。
“卿卿,你过来,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洛知卿直到这时才终于想起观察四周的环境。
马车停在了一处大院子前,院子四周被树林围绕,看样子只有来时的一条路能够通向外界。
这院子极大,但灯光极暗,许是为了隐蔽。
此刻那群人正忙着将棺木运往后院,宇文翊带着洛知卿往里面走,来往的下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到洛知卿这个陌生人身上,但在触及到前方领路之人时又极快地将目光收了回去,低头行礼。
恭敬又……畏惧。
洛知卿默然片刻,忍不住道:“四殿下,我可是作为犯人被你们抓过来的,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犯人?”
宇文翊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她:“你不是想要得到答案才来的么?”
洛知卿动作一顿,瞬间站定。
宇文翊却像是没看到她面上的紧张似的,抬手推开身侧的门,声音温和地道:“卿卿,你先在这个院子里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没有犹豫多久,洛知卿收回与他对视的视线,抬步迈进了屋子。
屋内家具陈设干净整洁,一应俱全,看起来不像是匆忙置办的居所,而且更不像一个犯人应该住的地方。
“等下我会让下人过来伺候,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洛知卿站在屋内没有回头,片刻后房门被人带上,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看样子是当真离开了。
洛知卿一边思索着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一边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她所处的位置似乎是整座宅子的最深处,窗户正对着院墙,往上看能看到树林的一角,恍惚间有影子闪过,但实在太黑了,看不清晰那到底是什么。
洛知卿想了想,将窗户重新关了起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些影子应当是宇文翊安排在暗处的人,这样看来,周开他们定然不可能近距离接触她了。
这样的话,传递消息就有些困难了……
罢了。
若是倒是实在没有办法,还有重来一条路可走,总能将消息传出去的。
目前只希望周开能够将她写给父亲的信送到北境,想来京城那边为了不惊动父亲已经将消息封锁了,因而这般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