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宇文焕慢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入口的瞬间便暗骂了一声难喝,面上却还慢条斯理地将杯子放下,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本殿下两袖清风,就连来苍城都是被绑着强迫来的,哪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贼惦记。如今这天底下的贼也不傻,有这时间找满大统领过两招,不如去西边挖煤或者南边淘金,没准还能大赚一笔呢。”
满义心知这人恐怕还在介意他绑了对方这件事,闻言也不吭声,由着对方撒气。
宇文焕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趣地很,便摆摆手让对方滚蛋:“别杵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罢。”
满义应了一声,便要告退,不过宇文焕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问道:“你身为禁军统领,可知为何父皇会将你派到我身边,却不留守在宫里?”
满义答得滴水不漏:“陛下所做之事,必有其道理,臣不敢妄议。”
话虽这么说,他也对魏帝这次的决定有些惊讶。
况且许是洛长墨当时的话为他心里埋下了疙瘩,上一次回到宫中后,他便觉得手下的禁军中似乎有了些许不同,但具体是哪方面的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宇文焕见他的嘴撬不开,也不再问,让他下去了。
等对方的脚步声出了院子,宇文焕才从袖子里拿出方才不知是被谁扔进来的东西——那是个纸团。
将纸团打开,便见上方只有一句话:
十日后,苍城西,除南疆。
月。
宇文焕眉头一皱。
月?
……惊月将军——程西顾?!
确实听闻南疆圣女已经往京城方向去了,而要从南境前往京城,苍城是必经之路。
苍城西……是指西面的句州城么?
只是程西顾为何要与他说此事?是指望他能在这之中办成何事么?
而且,他又怎么确定这确实是程西顾递过来的消息,而非什么圈套,等着他钻呢?
宇文焕拿着纸条,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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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知卿本以为到了南境之前,这群人都会与她相安无事下去,没想到在即将到句州城的前一天,周氏突然带着两个人过来拜访了。
那后面站着的两个人皆长得十分结实,洛知卿一眼看去便知道对方绝不是要来“拜访”这么简单。
洛知卿不动声色,倒是周氏先开口说了话:“洛大小姐,久违了。”
洛知卿自是不可能再称呼她为二夫人了,便只问道:“你有事吗?”
周氏如今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计较,只是看着她,冷冷道:“我们马上要到句州城了,为防洛大小姐在城中遇到熟人坏了我们的事,还是请您先委屈一下罢。”
她招了招手,身后那人便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洛知卿防备地看着那东西。
“蒙汗药罢了。”周氏道,“只要洛大小姐乖乖服下,这两天安安分分的,我们也不会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洛知卿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南疆本就对她的涅槃石虎视眈眈,这一碗药下去,之后能不能醒来都是个迷,即使是做了什么事,她也没地方去追究罢?
不行,这东西,绝不能喝!
☆、密谋
宇文翊既然曾经说了要带她来看热闹,出这个主意的便一定不是他。
她身边一般都会有不少看管的暗卫,此刻周氏能够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便是用了什么法子支开了那些人。
此刻是最适合逃跑的时候。
她的三脚猫功夫应当打不过周氏身后的那两个人,不过……
洛知卿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越过周氏,落到了那三人身后的栏杆上面。
那下面是客栈一楼大堂,大堂正对着的就是客栈门,只要出了那里……
“母亲,你们在做什么?”
洛云瑶的出现让周氏下意识地朝着那人看过去,洛知卿却在此刻突然拿起汤药猛地朝周氏泼了过去。
周氏始料不及,惊呼一声向后退去,洛知卿眼明手快地矮身从她让出来的缝隙中钻了出去,而后脚下直奔栏杆。
周氏身后那两人呆了一瞬才想起要拦,靠近洛知卿的这人正想顺手一抓她肩膀,洛云瑶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在本就向这边走过来的身子瞬间冲到了那两人面前,挡住了他们抓捕洛知卿的行动。
洛知卿不管不顾地向着楼梯跑过去,那人抓了个空后转而一把捞住了她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拽!
洛知卿吃痛,“哼”了一声,下一刻拔下头上的簪子便朝着头发划了一下。
半数青丝瞬间断为两截,洛知卿的身体因为惯性直接撞到了栏杆上,也恰巧躲过另一个人伸过来的手。
见此,她根本来不及缓解各处的疼痛,就势翻了个身,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姐姐!”
四周的惊叫声瞬间变大。
她跳得慌张,根本来不及摆出相应的姿势,连轻功也调动不起来。
洛知卿心知自己这一下可能摔得不轻,但只要还能动,就一定要立即向门口跑去。
这么想着,她已经咬牙做好了准备,然而预想的疼痛没有感到,失重感消失的时候,她一睁眼却是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抬头看去,那张过于平凡的脸上,目光却如同沉沉夜色,幽深得令人心慌。
……郎鸣?
对方很快扶着她的手将她放了下来,而后退开一步,以示尊敬。
上面的周氏一见郎鸣面色就是一变,她没想到宇文翊的人会这么快回来。
不过她也早有应对,很快便又调整了面上的情绪,垂眸问道:“你倒是回来得早,殿下呢?”
郎鸣抬眼看去,不答反问:“你在做什么?”
明显带了责问的语气。
见他如此,周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最近殿下将这边的人抽调开去为他做事,我怕洛小姐乱跑,坏了我们的事。”
郎鸣闻言看了看洛知卿。
他似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从腰间拿出一个白瓷瓶,道:“软筋散即可,你那些药殿下不喜,少拿出来惹人厌。”
他说着,便将瓶子递给了洛知卿,很明显是让她吃的意思。
大堂里原本因洛知卿“跳楼”而震惊的人此刻不知为何都沉默下去,正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洛知卿扫视一圈,便明白自己这是毫无选择了,便也不磨蹭,干脆利落地拿过了白瓷瓶,倒出一粒,仰头吞了下去。
这药效发作极快,不到一刻,洛知卿便觉得脑海昏沉,有些晕眩了。
一刻钟时,她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虽然不是自己的药,但周氏见目的达成,便没有再过多计较,眼睁睁看着郎鸣将洛知卿安置到房间里,转身离开了。
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待重归寂静,房间内床上的人倏然睁开双眼。
她手中有一个被人在不经意间给予的纸团,打开来看,正是熟悉的字迹:
等我。
是程西顾的字。
洛知卿来来回回地瞧着那两个字,像是打算将纸瞧出个洞来一样,怎么都看不够。
半晌,她缓缓闭上眼,却是将拿着纸条的手放在了心口,那下面胸腔之中一颗心不知被何处涌进来的暖流包裹住,褪去了一开始的亢奋,只剩下丝丝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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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宇文翊回来之后是怎么处置周以的,洛知卿不知道,毕竟她在那一日之后便老老实实地装个昏迷的人。
好在宇文翊本身不是个擅武的,昏迷的人与装睡的人呼吸不同他也听不出来,进城那几日就被她混过去了。
入句州城之后,洛知卿虽然没睁眼,但也知道自己应当是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许是和南疆使团接上了头,宇文翊这边也终于有了人伺候,连带她的身边也有了很多丫鬟走路的声音。
而且,不止走动的声音多了,那些人在试探她是当真没有反应之后,谈天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洛知卿借此机会听到了许多外界消息。
比如,句州城府尹邀请南疆使团吃饭,结果那使团的圣女是个高冷性子,从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便没有应过府尹的邀约,府衙的人更是连圣女的面都没见过。
洛知卿听着,便觉得有些掩人耳目的意思,心下对闻人玥借圣女名义入宫的猜测又坚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