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忍不住用绢子拭泪,轻声安抚道:“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皇帝看着这场景也万分不忍,替淑妃掖好被子,嘱咐好好休息。
淑妃眼睛仍然瞪的老大,好似不肯相信这一切。皇帝知道她是休息不得了,只好陪着她。皇后见淑妃已醒,刚刚皇帝什么也不愿听,现在也是查明事情真相的时候,就擦着泪说:“淑妃妹妹这胎没的蹊跷,怎么薪儿冲撞一下便没了,按理五个月胎象已稳。怕是孕中犯了什么忌讳。”
皇帝此时冷静许多,也想知道事情具体经过,说到底他还是不愿相信彼薪会伤害淑妃的胎儿。
淑妃的贴身侍女跪倒在旁又说了遍经过:“今儿早娘娘来皇后娘娘这请安,正遇上大皇子请完安出了。娘娘好心问大皇子怎么没同二皇子一道请安,不知怎么就惹了大皇子了。大皇子就说娘娘牝鸡司晨,自己的事轮不上娘娘管。还推了娘娘,让娘娘摔倒小产。”
皇帝听罢手中玉珠都快捻碎,皇后见状忙说:“一人之言或有疏漏,也问问薪儿身边的奴才。”说罢叫人把门口的李和唤进来。
李和在外头听得真切,忙向帝后二人磕着头道:“淑妃娘娘一开始问殿下,殿下没有说那样的话。只因淑妃娘娘说殿下做了什么没脸面的事,殿下这才不悦。”
说着抬头去瞧帝后二人脸色,皇后示意继续,他这才道:“奴才们也不知道殿下做了什么没脸面的事惹了淑妃娘娘生气,都退后些不敢言语,这才因为淑妃娘娘近前没人伺候,娘娘失足滑倒。”皇帝眉头紧锁道:“失足?”李和忙道:“淑妃娘娘好似身体孱弱,走路脚下都不稳当,也是娘娘自个脚软,殿下去扶,但娘娘生殿下气,推了殿下一把,便摔倒了。”皇帝阴沉着脸,皇后忙传伺候淑妃的胡太医上前问话。
胡太医跪在帝后面前,用眼偷瞟淑妃,淑妃苍白着脸摇头提醒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皇后问道:“你不是一向说淑妃胎象安稳,怎么这轻轻一摔就小产了?”
胡太医连连叩首,不敢答话。皇帝觉得有异,厉声训斥:“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则必要你性命!”
胡太医被吓得面无人色,颤抖着磕头道:“其实娘娘这胎根本保不住!”又拼命叩首道:“微臣也是无法呀。”
于是便把淑妃如何用药浴软骨争宠,如何伤了肌理胎象不稳,如何偷偷熏艾不许人知,全都交代了个干净。
胡太医伏在地上说:“微臣若不按娘娘吩咐办事,怕全家都活不成了。”皇帝眼神如剑,狠狠的刺在胡太医身上道:“你若有半句虚言,朕会让你比灭门更痛苦。”胡太医连说不敢。
皇后早眼神示意其他太医,那些人忙都跪下道:“前头忙着淑妃娘娘小产之事,没能注意,刚刚臣等也发现殿中有熏艾的痕迹,只是不敢明言。”
皇帝眼神极其复杂的看向淑妃,淑妃十分慌乱,皇帝好像也明白了,就斥问淑妃宫人。宫人自然不肯承认,宫中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哭声,呼喝声响作一团。
皇后连忙让柏柘安抚住宫人,又向皇帝进言:“若胡太医所言不虚,淑妃大约是知道自己此胎不保,又和薪儿不和就嫁祸给皇子,以掩其行。”
皇帝盯着淑妃,淑妃含泪摇头,皇帝有些迟疑道:“你确实三番五次找薪儿的不是,而薪儿向来对你恭敬......”
皇后赶忙又逼近一步:“其实淑妃和薪儿能有什么仇怨?不过是因为薪儿是嫡长子,淑妃有些怨怼。”
皇帝一听,脸色顿变,夺嫡立储之事乃宫中大忌,他不由怀疑淑妃是想用此胎扳倒彼薪,方便日后图谋储君之位。
皇帝离开座位,走到门前也不看淑妃一眼,道:“把这宫里的奴才都打发到慎刑司好好审审,务必吐个干净。胡太医也带下去问个清楚!”
淑妃拼尽力气喊出声:“皇上!”皇帝又道:“淑妃小产需得静养,无诏不得出宫。”便是把淑妃软禁在自己宫中。
皇帝和皇后走出殿门,流复见帝后已出,便停了拨弦之声,跪在琴边。
“参见父皇母后。”
皇帝走到流复身边,看着他这一身打扮道:“你既着名士之仙装,这琴音之中怎听不出半点洒脱飘逸?倒是觉得幽怨缠绵,情深刻骨,与你母妃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长恨歌》原是焘妃时常弹奏之曲。流复不答一言,只跪等降罪。
皇帝又看了一眼跪在雨中已久的彼薪道了句:“扶皇子们回宫休息。”便走了。
彼薪回去之后身子就烧的滚烫,昏迷不醒,汤药也喂不进半点,宫人们用毛巾蘸着凉水降温,可效果不佳。流复淋了好些雨被人架回宫里,皇后怕他不放心彼薪,要去看哥哥,再闹出动静惊动皇帝便不好,就让太医在给他的驱寒药里放了些安神的草药。流复囫囵喝了一碗,觉得困意四起,刚才还嚷着去看彼薪,被宫人们抬到床上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彼薪宫里只有皇后守着,见彼薪情况不妙,传了平时伺候的太医询问。那太医道:“殿下自打上次宫宴就着了风,就变得心思忧虑,茶饭难进,微臣嘱咐殿下要保养身子,可殿下不听。今日这雨一淋这病就发出来了。”
那太医又叩首道:“说句实话,殿下这病是心病,药石只可治身,不能解忧。”皇后听此心中有数。皇后一直守到晚膳后才去,彼薪身子降了些温,但还是发热,嘴唇苍白,转醒不过来。
流复一觉睡到后半夜,醒来脑仁生疼,暗怪自己这样贪睡。他忙唤来杜聘问明彼薪情况,知道不大好,匆匆要去看他。杜聘带着几个奴才跪在那求流复别去,一是为了他的身子还虚不能晚上着风;二是彼薪也要休息,不好半夜扰了他;三是若叫皇帝听得,不知道要怪罪什么。流复不管这样许多,只说就看一眼,披了件华蓝色流波纹黑底斗篷就出门了。
滂沱大雨早停,夜晚晴空如洗,繁星点点,晶莹如剔透的亮宝石镶在黑幕上,映得夜空熠熠生辉。流复悄悄进了启夏宫,摘了斗篷,吩咐奴才们下去,自己举着红烛用手遮着光坐到床边去看彼薪。
彼薪其实迷糊着醒了几回,但身子实在沉重乏力,勉强噎口汤药就睡过去了。彼薪模糊着觉得有光影忽明忽暗,眼睛眯着条缝去看,那人见彼薪醒了,忙把蜡烛拿远了。彼薪以为又在做梦,但身体极不舒服的感受告诉他已经醒了。
“复儿?”
流复端了半盏茶给他,茶盏送到彼薪嘴边,彼薪也不喝,只直愣愣的盯着他,眼中点点闪动,流复也含着泪搁下茶盏。
彼薪闭了闭眼道:“何苦来?父皇若也迁怒于你……”彼薪贴着床伸出手来,流复忙双手握住道:“不许说糊涂话!”
彼薪摇着头说:“你今儿晚上悄悄来也就罢了,下次可不能了。别让有心人抓了把柄。”流复自然明白,但他哪里忍心?流复握着彼薪的手挡着脸,咬住声抽泣。彼薪推开流复的手,把身子转向一边,闭眼不语。流复擦了泪,红着眼道:“照顾好自己。”就匆匆离开启夏宫。
流复回宫躺回床上,可哪里还睡的着?他闭着眼不敢仰面睡,生怕眼泪顺着脸颊淌进耳朵里,他把脸埋进被子,想了好多事,只觉心中更是抑郁难平。
多日以后,绾昭坐在自己屋子里读书,多日不念,心里总少了什么。琴欢进来福了一福,道:“东西已经按小姐吩咐送去了。”
绾昭点头道:“可嘱咐好她别说是我送的?”
琴欢回道:“都是照小姐意思办的。”
绾昭轻轻放下书说:“到底是我心中有愧,算是尽一尽心了。”
原来自从上次绾昭淋雨昏倒醒后,知道彼薪虽未被治罪,但得了极重的风寒,还卧病在床,想到彼薪在雨里跪了那么久,膝盖定有损伤。她本来膝伤未好,在给自己缝一对护膝,那日醒来后就日夜赶工把护膝转赠给彼薪,又觉自己不好和皇子有太多接触,就托给彼薪身边的宫女娟梨。
这娟梨是二十出头伺候彼薪多年的老人儿了,与绾昭有几面之缘,她为人还算可靠,绾昭才放心把此物交给她。
第9章 柳家女救父弃节 皇城子敬父失礼
皇后宫中,绾昭前来请安说话。皇后穿了件正红色金凤展翅的缎子,好生喜庆。柏柘端了碗茶与绾昭,皇后微笑着说:“这是进贡来上好的碧螺春,你好好品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