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里人声鼎沸,他只去偷瞧上一眼。
只一眼就好,他不敢想多,多了都是贪。
诸如此类的体育运动,蒋问识一向很不擅长。
让他锻炼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蒋问识淹没在人群之中,听周围人或握拳或欢呼,自己却看不出什么门道。
正是中场休息时,路且燃站中央,撩起篮球衫擦汗。
腰腹处的红榴花晃得耀眼。
旁边有小女生叽喳。
“13号好帅啊!哥哥我可以!”
“就刚才那个投篮,我瞬间心脏暴击!”
“你们都别和我抢,我要去给他送水!”
“看那腹肌,那线条,我不行了。快给我吸氧机!”
蒋问识看着路且燃,他身上的篮球衫前,赫然就印着13号。
若眼神有形的话,路且燃的篮球衫,怕已经被撕碎了。
蒋问识的视线混杂在人群中,却透露出不一样的意味,像是在凌迟路且燃的篮球衫。
13这个数字不行,蒋问识面无表情,数字13太不吉利。
旁边小女生的尖叫陡然又升高了音。
“他是在对我笑吗?我简直死去活来!”
“分明是个酷盖,怎么笑这么甜!”
蒋问识把目光从13上移开,恰好撞进路且燃戏谑的眼。
史迪仔跌撞地闯进猎人怀里,天罗地网已然如期般落下来。
路且燃并着两指,顺着头顶敲了下,朝这里做了手势。
在一片更热烈的欢呼声中,蒋问识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蒋问识低头往后退,企图隔绝以去逃离。
旁边的小女生围成一堆,仿佛试探着想要过去。
蒋问识忍不住打量了下,确实算是个可爱小女生,穿着个格子裙小皮鞋,看上去青春靓丽的样子。
小女生攥紧了手中的矿泉水,在周围小姐妹的怂恿下,就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忐忑而又矜持地小碎步走去。
蒋问识觉得应该避让这种场景,可他不知道怎么的竟移不动脚。
几乎是本能地,蒋问识预料到,他会受到屈辱。
就像是那晚在月光下的罪行一般。
可他还偏要自作孽,非得亲眼去看着,以帮自己斩断妄想。
小女生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很是娇憨,走到了路且燃跟前。
“水。”小女生害羞极了,话都快说不囫囵,“给你。”
路且燃已经到了场边,拿毛巾正在擦着脖颈。
“不用了。”路且燃笑道,“我带了水。”
路且燃向旁边示意,是自己带了杯子来。
拧开杯盖之后,路且燃灌了口,小女生感觉着,竟像是板蓝根。
合着不该是大帅哥,原来其实是养生人?
似乎小女生的世界有一瞬间的崩塌。
蒋问识被这场景击中,指节不自觉蜷缩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在干什么?自己已经准备好放弃了。
平白地又有微光般模糊的不确定。
蒋问识转了身,佯装镇定,走出了体育场。
自行车蹬的速度却又像逃窜似的。
掂着脚跑进515,抵在门后冒着汗。
气喘吁吁地空张着嘴。
嗓子还带着哑意,一句话也说不出。
蒋问识前脚刚回来,路且燃后脚推开门。
蒋问识闪身到门边,给路且燃去让了位。
然后顺着就走开,坐到自己椅子上,一派正经模样了。
蒋问识只侧着身子,背对着路且燃方向。
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做,仿佛连手都无处安放的。
路且燃凑上前来,双手撑着他椅背,弯腰看向他眼底。
蒋问识被禁锢在方寸之间。
快要被路且燃的气息淹没。
“你躲什么?”路且燃声音低沉,有什么呼之欲出,“逃哪里去?”
“我没有。”蒋问识别开头,眉眼向下低垂,“只是路过。”
“是你说的不去。”路且燃抚着他耳侧的发,有种终于顺上了毛的感觉,“为什么改主意?”
蒋问识没再出声,像个沉默的哑巴。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给你打过通电话。”路且燃突地转了话题,“你还能记得的吗?”
怎么可能会记不得。
等那句“新年快乐”,不知道等了多久。
还在无力地嫉妒着他身旁的人不是自己。
“什么?”蒋问识抬头,像是不经意,“我忘了。”
也想要自己真的忘记。
“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我那次对你说过。”路且燃笑得有些苦涩,“我那时过18没多久,等你成年之后,有些话要给你交代。”
“你只让我好好学习。”蒋问识揪着了漏洞,“还去送了我一块表。”
“可你也没戴。”路且燃扣住他手腕,像是抓住了证据般,“估计扔了吧。”
蒋问识有点委屈,嘴角耷拉着,却又想刻意掩饰。
“早找不着了。”蒋问识嘴硬道,“谁知道到哪里去了。”
路且燃在蒋问识发上的手一顿。
而后便低垂了下去,也不再撑着椅背,而是插在了兜里面。
“那你还想听吗?”路且燃问得缓慢,像是碾出来的音调,“你还要与我说话吗?”
“我情不情愿,你没点数吗?”蒋问识应激般地,急火攻心下去说道,“到底是哪些个话,又有什么要紧的?”
路且燃扣住他手腕的力道一松。
“你说得对,多谢提醒。”路且燃直起身,“是我之前心里没数,确实没什么要紧的。”
毕竟从进6班开始,总共也说不了几句话,是自己上不得台面。
刚打完球回来,路且燃想着,得先去冲个澡。
若不是自己不清醒,才不会一时脑热,做出来这种傻事的。
半天都不再有动静,蒋问识冷静下来后,觉得之前话不择言,一时间便知后悔了。
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言语好似轻飘,也没什么重量。可落在人耳里心上,却能化作万千利刃,只刺得人鲜血淋漓。
只留着一口气,是说不出原谅。
蒋问识明白这个道理,即便之后去补救,及不过当时切肤之痛。
做过的事就是做过的事。
不能够去找任何借口,给别人造成的伤害,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根本不能奢求得到原谅。
原谅这个词听起来随意,仿佛随口就是句没关系。
可它本身的决定权在对方那里的。
道歉本就是理应去忏悔,而不是为了去征求原谅。
即便一个人就算道歉过了的,另一个人也有不原谅的权利。
蒋问识将头回过去。
路且燃正在脱衣服。
指尖揪着个衣摆,双臂向上伸展开。
宽肩窄腰,一览无余。真是一点都没避让的。
上半身完全赤/裸,路且燃指尖,搭在了裤带边缘处。
蒋问识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匆忙把头别了开去。
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是被无限放大般,磨得蒋问识耳廓胭红。
怎么还没脱好?
路且燃趿拉着拖鞋,去旋开了浴室的门。
直到听见了淋沥水声,蒋问识这才敢去放眼。
短裤被随意搭在电竞椅上,层叠的褶皱胡乱地摊开来。
可蒋问识被弄乱的情绪,却不能像这般光明坦荡。
浴室的水声清晰入耳,像是下了场潮湿春雨,痒得似乎在催着发芽。
蒋问识觉得自己格外地需要冷静。
舆洗池是在独立卫生间外面。
蒋问识想去用冷水扑脸。
卫生间的门是磨砂质感,浴室就装在卫生间里。
阴影随着路且燃动作,被投射在卫生间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无意偷窥。
☆、榕树叶
影影绰绰的,并看不清楚。
可蒋问识就是移不开眼。
仿佛就连这模糊,都有着致命吸引。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这样子可不行。
蒋问识转身。
但只是在寝室,他便情难自禁。
于是蒋问识收拾书包,去到了学校门口,有间图书浏览室,是刷身份证就能进的。
这还是X市为竞选文明城市,在各地创建的,面对大众开放,可供浏览借阅全日制图书室。
还记得在年级尚小的时候,曾经有过很想读的书,在书店前站了有好久,最终未曾去与钱玉琳开口。
有读书的机会蒋问识其实很满足,就算着他并不完全认可应试教育。